“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林远的目光,扫过全场。
“他会出城,因为他觉得,他能赢。”
“三千天狼营重骑,对阵我们这支由降兵、山匪、残兵组成的‘乌合之众’,换做是你们,你们出不出城?”
大堂之内,一片死寂。
是啊。
换做是他们,他们也会出城。
这是一场看起来,必胜的战斗。
“所以,他一定会出城。”林远做出了结论。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为他搭好一个华丽的舞台,让他风风光光地出来,然后,再干干净净地,把他埋进去。”
林远的脸上,带着一种恶魔般的微笑。
“我要让晋阳城三万守军,亲眼看着他们的‘天狼’,是如何被我们,撕成一条死狗的。”
“我要用这一战,彻底打断陈家在北地的脊梁骨!”
“我要用陈玄的血,来告诉天下人。”
林远转过身,看向赵衡,一字一顿。
“龙,归位了。”
轰!
赵衡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万道惊雷。
他看着林远,这个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的青年,心中只剩下无尽的震撼和狂热。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术!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攻城,更攻心!
“末将……明白了。”
吴承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看着林远的眼神,已经从敬畏,变成了狂信。
他再次单膝跪地,这一次,心悦诚服。
“末将,愿随将军,阵前屠龙!”
“愿随将军,阵前屠龙!”
大堂之内,所有将领,齐刷刷跪倒一片。
他们的眼中,再无半分疑虑和恐惧,只剩下被彻底点燃的,对胜利的渴望。
……
两日后。
清晨。
一支近五千人的大军,离开了满目疮痍的马邑。
他们沉默地行进在通往晋阳的官道上。
这支军队的构成,很奇特。
走在最前方的,是张猛率领的三百“破阵营”骑兵,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的铠甲,许多人拿的还是缴获的瓦剌弯刀,看起来,像一群马匪。
但他们每一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悍不畏死的凶光。
紧随其后的,是霍启和吴承嗣共同统领的三千步卒。
他们阵列严整,步伐统一,长枪如林,盾牌如山。
这是整支军队的中坚。
而在大军的最后,也是最引人注目的。
是一千五百骑。
他们一人双马,一匹战马,一匹驮马。
所有骑士,都穿着清一色的,从瓦剌人身上扒下来的黑色皮甲,背着强弓,腰挎弯刀,脸上带着肃杀的沉默。
他们的坐骑,神骏异常,都是精挑细选的草原良驹。
在他们的簇拥下,一面黑底金边,绣着一个斗大“赵”字的王旗,迎风招展。
王旗之下,是同样一身黑甲的林远和赵衡。
这支新成立的骑兵,还没有名字。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将是这支军队最锋利的刀,最致命的矛。
他们的统|帅,是林远。
大军行进了整整一日。
黄昏时分,他们终于翻过了最后一座山岗。
一座雄伟的巨城,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晋阳。
北地的中心,陈家的巢穴。
夕阳的余晖,给那灰黑色的城墙,镀上了一层金红的血色。
它就像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洪荒巨兽,沉默着,散发着让人心悸的压迫感。
即使隔着十里,也能感受到那份厚重与威严。
“停。”
林远勒住缰绳,大军缓缓停下。
他看着远处的巨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安营扎寨。”
“是。”霍启和吴承嗣领命而去。
大军开始有条不紊地,在距离晋阳城十里外的一处高地上,建立营盘。
没有喧哗,没有混乱。
一切,都井然有序。
赵衡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这是他的军队。
一支即将撼动天下的,百战之师。
夜幕,缓缓降临。
晋阳城头,火把次第亮起,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
而十里之外的靖难军大营,同样是灯火通明,遥遥对峙。
大战,一触即发。
所有人都知道,明日,将是一场决定生死的血战。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第二日,天光大亮。
靖难军的大营,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擂鼓,没有出兵。
他们只是安静地待在营地里,操练,喂马,磨砺兵器。
仿佛他们不是来攻城的,而是来郊游的。
晋阳城头。
陈玄一身银色甲胄,站在高耸的城楼上,手按剑柄,眉头紧锁。
他看着远处那座军容严整的营盘,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们在做什么?”他问身边的副将。
“回三公子,他们……他们好像在安营。”副将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安营?”陈玄冷笑一声,“孤城之下,安营扎寨?这林远,是想学古人,围城打援吗?”
“可我们哪有援兵?”
陈玄想不通。
他派出的斥候,一波波地出去,又一波波地被对方的游骑射杀在半路。
他成了一个瞎子,一个聋子。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再探!”他冷声道,“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当缩头乌-龟!”
然而,第三日,第四日。
靖难军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就像一群耐心的猎人,只是安静地,在远处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这种诡异的平静,让晋阳城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城内的守军,开始议论纷纷,士气,在一天天地消磨。
陈玄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他感觉到,自己正一步步,落入对方的节奏里。
他不能再等了。
就在他准备主动出击,派兵试探的时候。
第五日的清晨。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终于从靖难军的大营里响起。
陈玄精神一振,立刻登上城楼。
只见靖难军的营门大开。
一支约莫千人的骑兵,缓缓驶出。
他们没有冲锋,也没有结阵。
他们只是以一种近|乎闲庭信步的速度,来到了距离城墙一里外的地方。
然后,他们做了一件让所有晋阳守军,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们开始遛马。
一千多匹神骏的战马,其中有近一半,是他们一眼就能认出的,瓦剌特有的草原马。
那些骑兵,甚至翻身下马,开始给那些战马刷洗鬃毛,喂食草料。
那悠闲的姿态,仿佛这里不是两军对垒的战场,而是自家的马场。
这是何等的轻蔑!
何等的羞辱!
“竖子!安敢如此欺我!”
城楼上,一名陈家的年轻将领,气得脸色涨红,拔刀就要冲下去。
“站住!”陈玄喝止了他。
他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他知道,这是激将法。
对方,在逼他出城。
就在这时,那支骑兵的后方,又有两骑,缓缓上前。
他们手里,高高举着两根旗杆。
旗杆上,挑着两个黑乎乎的东西。
当城楼上的守军,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两颗人头。
一颗,是魏征的。
另一颗,是陈敬中的!
两颗头颅,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那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正怨毒地,注视着晋阳城头上的每一个人。
“噗通!”
有胆小的士兵,已经吓得瘫软在地。
陈玄的身体,也猛地一晃。
他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杀人,还要诛心!
这支叛军,不止是在羞辱他,更是在瓦解他麾下所有人的军心!
“林远……”
陈玄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如果任由对方这么羞辱下去,不出三日,不用打了,城里的守军自己就会崩溃。
他必须出战!
他必须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洗刷这份耻辱!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声音冰冷如铁。
“传我将令!”
“天狼营,集结!”
“打开城门!”
“今日,我陈玄,便要亲手,取下林远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