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竹抿唇不语，他们的意思分明就是要来宣布死刑。
可还有几分钟呢，不要！
秦溪竹装作没听到，抬起脸，认真的看着床上的女孩，白色绷带隐隐有红色的血迹渗出，病号服下是孱弱的身躯。
安静的模样，和第一次遇见一样。
只是第一次，女孩躺在草坪上，眼睛清澈纯净，望着满天的红霞，在发呆。
这一次，女孩双眸紧闭，脸上满是伤痕，眼睛边上都是肿破的伤口，静静的睡着，他也希望只是睡着。
医生皱着眉，“你先出去，我们……尽力。”
秦溪竹还是没动。
最后两分钟，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转动，秦溪竹抬眸瞟了眼，眸子黯了一瞬，看着床上的女孩，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嘴角轻扯，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秦溪竹看着伤痕最少的手，依稀看得出原来白嫩清瘦的模样，松开手掌，把吴艺的手放回被子里。
起身正打算让开，有个护士突然喊了句：“她的手动了！”
秦溪竹一惊，连忙转身，看着吴艺的手指轻颤，睫毛也动了动。
“嗯～”吴艺闷哼一声，眉头锁了锁，缓缓睁开眼。
眼睛有点肿，许久没见光，被屋里的灯光给刺得连忙闭上，伸手想挡一挡，却因为动作剧烈扯到伤口，身子轻颤。
有点疼。
秦溪竹笑了，抿唇笑着偏了偏头，差点哭出来。
看见吴艺身子一晃，顿时皱眉，连忙回到床边，蹲下，伸手在吴艺脸上方，给她挡光。
吴艺睁开眼，就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神情一顿，慢慢扭头，看到了秦溪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你来了。”嗓音很哑很轻，还有点难听。
但秦溪竹一点也不觉得难听，这是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声音，最喜欢的话语，也是……最喜欢的人说的。
秦溪竹也笑了，“我来了。”
吴艺看到秦溪竹邋遢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心疼，身体反应快于大脑，慢慢伸手就想摸他的脸。
秦溪竹反应很快，稳住吴艺的手，“我没事的。”
吴艺反应过来，眼神不自在的收回手，点点头。
秦溪竹知道她害羞了，没忍住笑了笑，转身对医生说：“医生，麻烦你们帮她好好检查一遍。”
为首的医生是个中年人，白了秦溪竹一眼，把秦溪竹撵了出去。
被关在门外的秦溪竹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但心里着实高兴，没忍住在原地摇了两**子。
想到自己的邋遢模样，连忙跑到洗手间，好好洗了一遍自己。
得洗干净，不然更追不到媳妇的。
吴艺接受着医生的检查。
她……看到自己死后的事情了。
不知为何……明明已经习惯了那个让她心累的家，可是……看到所有人的反应，她还是笑了。
苦笑。
他们得知她自杀的消息后，面露愤恨，那恨铁不成钢又带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吴艺看得心寒。
他们就知道，这孩子就是这么没用。
他们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玩意？养了十几年，特么的，和家里闹架，直接几年不回家！最后得到她的消息，还是警察通知死者家属。
其实他们不是没有愧疚和难过，可是就是羞愧，不敢为人所语，他们越要伪装自己。女儿自杀了又如何？是她自己心态不好，又不是他们的错。
又或者说，其实，他们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有错，也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吴艺看到网上的言论……
【昔日学霸自视高傲，走出大山忘恩负义丢弃亲生父母】
【学习和道德到底什么更要？】
【一个杀人犯都懂得孝敬父母，而她，死白眼狼】
吴艺看到了自己的人生被彻彻底底翻出来，一个个摆在所有人面前。
曾经她以为，自己生活那么悲伤的原因只是因为亲人不理解，朋友不理解，认识的人，都不理解。可是……她以为，陌生人，应该……不会再满怀恶意的对她了吧……
可是，不是的。
她死了……真的死了。
吴艺想了很久很久，或许，她确实是个人渣吧。
罢了，无所谓了，过眼云烟，随它去吧。
来都来了，就让她这个人渣再苟几年吧，估计过不了多少年，也就死翘翘了。
到时候，万民欢喜。
*
病房里，吴艺躺在床上，秦溪竹端了根板凳坐在床边，悄咪咪的瞄着吴艺，又不敢太明显，怕她反感，坐立不安，整个就一幼儿园小朋友。
吴艺抬眼盯着天花板，良久，叹了口气，“秦溪竹。”
“嗯？”秦溪竹听到吴艺叫他，连忙应声，惊喜的看着吴艺，却又无端生出一丝害怕。
吴艺叹了口气，脖子不太方便乱动，仰着天花板，说：
“你真的是校霸吗？”
秦溪竹没来头听着吴艺说了这么一句，又听她说，“我怎么感觉你傻乎乎的……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秦溪竹：“……”
吴艺扯着嘴角轻轻笑着，没有声音，眼睛弯弯的，低语：“太蠢了。”
秦溪竹眯着眼睛看了吴艺一眼，看到她笑，心里也不禁乐得开心。他们都没有提之前的事，可是他知道，她不是不难过，只是累了而已。
“秦溪竹，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下个月。”秦溪竹突然严肃，“你别想了，都这样了你还想出去。”
谁知吴艺说：“我才不想出去，医院多适合我，清静，还不用上课。”
秦溪竹：“……我也不上课。”
吴艺皱眉：“你为什么不上课？”
“我……不想上。”秦溪竹顿了顿，话锋一转。
吴艺哼了一声，“不想上就不上，秦校霸还真够拽。”
秦溪竹嘴角轻勾，“那是自然，你秦校霸永远是你秦校霸。”
吴艺：“看不出来。”
“我饿了，你给我买点吃的吧。”
秦溪竹条件反射就想站，想到了什么，眉峰一拧，“吴艺，你不会做傻事吧？”
吴艺嘴角一僵，翻了个白眼，“你才傻。”
吴艺不想说话了，闭上了眼睛。
秦溪竹身子一顿，站起来给吴艺拉了拉被子，“吴艺，你再走一次，会要了我的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