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内容是电视新闻的片段,大概一分多钟。
知非看完走了个神。
扔了手机,后背靠在床头,仰着头,头抵着墙壁,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夜极静,外面一丝声音都没有。
她想起了几年前自己还在美国读书,染上了神秘病毒,若不是他竭尽全力的治疗,或许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
只是后来,病愈之后,知非发现自己爱上了他……那时候,在她心里,他就是黑暗里的一道光,她几次暗示都被他婉拒。
想到这些,沉沉叹了口气,起身,又打开了箱子,从旅行箱的夹层里找出了一只淡蓝色的首饰盒,打开,取出里面的项链,盯着项链看了好一会。
是蒂芙尼的微笑项链。
知非看了好一会,才用手轻轻摸了摸上面的碎钻,项链是宋图南送的,22岁生日礼物,那是她病的最重的阶段,他在重症监护室里陪她过的一个特别的生日,他说希望她做永远的微笑少女。
她兀自笑了笑。
项链她只戴了一会,就因为治疗,摘了下来;后来,出院一直到现在再也没戴过,可无论她去哪都带在身边。
知非忽然想戴起来试试,她平时不佩戴首饰,因为进手术室要摘下,她嫌麻烦。
项链很好看,衬她,她盯着项链看了一会,就在这时,窗外响起了脚步声,是夏楠回来了。
知非来不及取下,手不自觉地抓了抓睡衣的衣领。
夏楠手里拿着一个饭盒进门,看知非还没睡,说:“正好你没睡,给你带了豌豆黄。”说完,将饭盒打开,放在知非面前。
知非看了看,问:“哪来的?”
“超市老板的媳妇给齐天做的,他吃了两块,余下的叫我带回来跟你一起当作夜宵。”
知非取了一块,吃了口,很香很糯,不算甜,想起来和之前修羽带给她的一个味道。
夏楠的目光落在了知非脖子上的项链上,看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是……宋教授送的那条?”
“嗯。”知非说,她稍微动了,有点不太自在,她不愿提起宋图南。
挺好看的。”
知非将手里余下的豌豆黄塞进嘴里,掩饰自己的不说话。
夏楠附身看了看,说:“是带钻的款啊?”
知非问:“有区别吗?”
“当然有了,这款人民币2万多。”
“……”知非对这些不太了解,只知道这个牌子的东西价格不菲,但没想到竟然要两万多。
“这款玫瑰金钻石项链,是这一系列里面最贵的。”夏楠说,“这么看来,他很用心了,也不算是你单恋他,也许他也在单恋着你。”顿了一下,说,“双向暗恋。”
“就凭一条项链?”
夏楠点头。
知非不信,夏楠也不解释。她是在爱上了齐天之后才懂了,爱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他。
她看着知非,知非的手摸着脖子上的项链,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从她畏惧艾滋病产妇,知非替她手术,到手术职业暴露之后,一直到现在,她都一直很后悔,知非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她却差点害了她,那原本应当是她的工作,却让知非担负了不该有的担忧。
这断时间她尽心尽力的工作,希望能弥补退缩产生的愧疚。
可偏偏又在这时,她又发现自己居然爱上了齐天,可齐天偏偏最开始追的又是知非。
她特别矛盾,但是爱是藏不住的。
以前她大大咧咧是个女汉子,什么事都跟知非说,从不藏着掖着,到了三十岁了,家里也没少安排相亲,可愣是没有遇到过心动的,直到遇到了齐天,一开始她觉得全世界就剩下她和他两个人,她都绝对不会爱上的人,可偏偏就爱上了,或许就是命中注定,或许是造化弄人,偏偏就是他,她有时候会心虚想,是自己抢了知非的追求者,虽然她心里很清楚,知非根本不喜欢齐天,可恋爱中的女人,哪有不胡思乱想的?
这段时间,她都在刻意避开与知非见面,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这一次柳阿姨过来,跟她聊了一聊,说她和知非从小就像亲姐妹,又一起进了医疗队一起来到战乱区的医院,要相互帮助……
她听了很难过,从小到大就算知非在美国,而她在国内,都没有像这段时间这样很少说话,何况两人还住在痛一个宿舍里。她想跟她回到以前无话不谈的状态。
可是,人一旦有了隔阂,就很难再亲近。
最近齐天眼睛受了伤,蒙着纱布,一直都是她都在照顾,可就连齐天都感觉出了她和知非之间的疏离。
齐天跟她说:“你和知非是最好的朋友,如果就这样疏远了,将来一定后悔。”
她没想过齐天会跟她说这样的话,其实这段时间也亏得有齐天,不然她都害怕自己会待不下去。
她开始审视自己。
她不能失去知非这个朋友。
“非非。”夏楠坐在她对面,声音有些低,“你还喜欢宋教授吗?”
“……不知道。”知非想了很久,才说,声音低到自己都快听不清,“宋教授他,他不会喜欢我,他心里有别的人,他对我,是基于我父亲是他的老师,他……他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家里出事,父亲公司倒闭,母亲被追债差点跳楼,是我爸爸资助他上完了高中,后来考了医学院成了我爸的学生,也是在我爸的帮助和推荐下去的美国读的硕博,他对我好,是念着我爸的情。”
“如果是这样,他没必要送项链。”夏楠说,“送礼物是有讲究的,项链与‘想念’‘相恋’谐音,也有守护的意思,要是真的只是念叔叔的情,他费尽心思治好了你的病,就够了,没必要花心思挑一条项链给你,送电子产品,更简单,也不会引起误会。”
知非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没有说话。
夏楠看了她一会,说:“我没见过宋教授,只是在网上看到过,学者风范,风度翩翩,捐了一座小学,一对一资助了十来个学生,一多半的学生都学了医,他是那种有爱国精神的人,美国那么多医院那么多所大学挽留他,他还是回了国;并且他至今还是单身……”
知非悄悄捏了下拳头:“可能他在等真正喜欢的人吧,我不是……”
“为什么不能是你?”
知非一下子无言了。
“齐天以前喜欢的人是你,这件事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而我跟他从一开始就水火不容,后来我发觉自己喜欢上了他,我想他不可能会喜欢我,他跟我说,他是后来发现他喜欢上了我,这世上有很多事,要后来才明白。”
“他不会……”
“你不取争取一下,怎么会知道有没有缘?”
“……“
夏楠说:“非非,你问问自己,你现在还喜欢他吗?放弃他的话,你会觉得难过吗?如果你会感到不舍,你就面对自己的内心,勇敢一点,别再错过了。”
四下,又安静了。
知非:“……”
夏楠说:“项链挺好看的。”
接下来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大概过了有三分钟之后,夏楠迟疑着说:“刚在病房里,齐天要听新闻,我找给他听,在热搜上看到了宋教授。”
知非恍惚了一下,‘嗯’了一声。
夏楠说:“我刚刚跟传染科的医生打听一下,新礼昨天刚刚确诊了几例埃博拉患者……”
知非听的不清,抬起头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
夏楠又把话重复了一遍,知非是那种工作和感情可以迅速分开的人,心里咯噔了一下,新礼有病人确诊,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确认了?”
“确认了。”
知非愣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
夏楠说:“这边的医疗环境不好,病情发展的速度,可能会超过预期,有人预测宋教授会过来。”
她没有回答,愣了一会,拿起手机,迅速翻看,扎维亚国内的新闻。
夏楠洗漱完毕,又回到了宿舍,知非已经躺下了,面朝另一边,侧着身子。她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关了灯,黑暗中,问知非:“非非,你睡了吗?”
“嗯?还没。”知非没睡,她心里有些烦躁。
“齐天刚刚接了陈伯伯的电话,陈伯伯说,基本上已经确定基维丹的眼角膜移植给齐天。”
黑暗中,知非快速转过了身,面对着夏楠,声音因为激动明显太高了:“真的吗?那太好了,陈伯伯有没有说移植手术谁来做?”
“陈伯伯说,明天会派医疗队的眼科医生过来。”
“是吴医生吗?”
“是他。”
“齐天的眼睛有希望了。”
“希望一切都顺利。”
知非说完,仰面躺在床上,黑暗中睁着眼睛看着上方,她想,齐天确实是最符合基维丹要求的受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