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知非和夏楠难得同步一起回宿舍休息。临睡前,知非摸出枕头下的辛米医生手记仔仔细细一句一句认认真真地阅读。
夏楠洗漱完毕,早就打起了哈气,她靠在床上,脸上敷着面膜,拿着镜子对着自己的脸左照又照,感叹:
“唉,自打来了这边,我这黑眼圈都没消失过。”
知非没说话,手在床头的桌子上摸了摸,扔了一盒眼膜过去,至始至终眼睛都没有离开过手里的笔记。
夏楠伸手在空中一挥,接在手里,看了看,说:“唉,可惜啊再贵的眼膜都拯救不我了。”
话虽如此,还是挖了一块小心翼翼地拿出来贴在眼睛周围,说,“说道这里,我就真怀念以前我们常去的那家美容店,我无比怀念美容师丽萨小姐那双温柔的手,在我脸上轻轻地一遍一遍地打圈按摩,每次做脸,做着做着我就睡着了。你说,这才来了多久啊,拢共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你看我这皮肤糙的,最近每天照镜子的时候,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
知非没理她。
夏楠继续叨叨:“这要是以前,什么样的帅哥,我也不再怕的,现在,每天忙的连面霜都不擦,更不要说化妆了,天天盯着一张素颜,加黑眼圈,我都怀疑自己的魅力了,你看修羽今天,都看没我几眼,这要是在以前,全场我最佳,所有的目光都得集中在我身上……”
知非根本没听她在叨叨什么。
夏楠只管自说自话,一直到揭了面膜躺在床上,拍了拍自己光滑的小脸蛋似乎又找到了一些自信,扭头看了看知非,说:“早点休息吧非非,明天还要早起去难民营呢。”
知非抱着手记,一页一页地翻着,直到夏楠说完了,这才抬起头,看着她说:“我今天是不是不应该和修队吵架?”
说道这个夏楠连睡意都没了,忙不迭地给修羽抱打不平:“人家修队早就成竹在胸了,你还一直咄咄逼人,现在后悔了吧。”
“没有。”知非说,反正既成事实,后悔也没用。“我这也是在为扎维亚的人民考虑。”
夏楠说:“为了扎维亚人民吵架?国际主义情怀?”
知非苦笑了一下。
“我还不知道你,发起火来六亲不认,修队今天是撞你枪口上了。”
“我有这么不讲道理吗?”
“非常不讲道理。”
“可为了工作需要的吵架,那能叫吵架吗?你今天倒是好,一句话没说,全程的目光都在修队身上。”
“烦死了,我就看看帅哥,你也要念我。”夏楠嘴里这么说,语气却是非常的温柔,尾音拖的长长的。随手丢了一张面膜给知非,“你也敷一下吧,今天开会的时候,我看到你眼角都有干纹了。”
“是吗?”
“我面膜带的也不多,不过没关系,你尽管敷,我再想办法买就是了,生活虽然艰苦,但是再苦再累也要敷着面膜睡,晚安。”
知非以后很久没有做过面膜了,她拿起来看了看,撕开,敷在了脸上,然后关了宿舍的灯,开了床头的台灯,继续看手记。
夜深了,窗外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两声咕噜咕噜的鸟叫声,面膜在脸上快干了,她扯下来丢进垃圾桶里。
夏楠已经睡熟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知非怔怔了一会。
窗外有人经过,声音很轻,嘴里在哼着歌:“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再挑逗,为何只剩一弯月,留在我的天空,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她叹出一口气,合上手记,关了灯。
——
湛蓝的天空下,几片漂浮的白云,在蓝天和白云之间,一辆白色急救车从荒原上呼啸而过。
身穿白大褂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知非,正在跟谢晟核对义诊的医疗医疗物资。
核对完,谢晟收起物资单,说:“准确无误。自打之前你提出义诊之后,医疗队很快就调拨了一批专门用于义诊的物资过来。”
“我们的义诊行动这么顺利,多亏了他的支持。”
“可不,陈总外表看起来很儒雅,做起事来那叫雷厉风行。”
后座的张潜接话:“可不,陈爸爸不是白叫的。”
车突然颠簸了一下,众人停止了聊天。
前方道路因为战争遭到了破坏了,路面颠簸不说,行驶也缓慢了下来。正在利用路上的宝贵时间睡回笼觉的夏楠,睁开眼,头从张潜的肩膀上离开,眯着眼打着哈气看着外面坑坑洼洼的路面。
谢晟问道:“昨天睡的不好?”
夏楠打了个哈气,说:“来到穆萨城之后,有谁睡好过吗?”
这句话戳中了所有人。
张潜递了瓶水和巧克力给她。
夏楠没接,说:“我不吃巧克力。”
巧克力是快速补充能量的食物,早上为了赶路,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都是在路上补充。
张潜硬塞给她:“咱们义诊的工作任务很重,中午根本没有时间吃饭和休息,这个就算是午饭了,不然得到了晚上才有饭吃,你要是不吃,一会到了那边怎么工作。吃吧?都什么时候了,还减肥。”
夏楠犹豫一下,没接。前座的知非,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饼干递过去:“吃这个。”
夏楠接过拆开,白了张潜一眼:“白跟你认识你那么多年,竟然连我不吃巧克力都不知道。”
“你巧克力过敏?”谢晟问。
“还是谢医生聪明。”夏楠塞了一块苏打饼干进嘴里,说,“小时候,有一回我爸从瑞士出差,回来的时候,给我在当地的巧克力工厂带了一大盒巧克力回来,蓝色的精美的包装盒里,里面盛着各种有趣的造型,味道各异的巧克力,我高兴坏了,一个下午,我就把整盒的巧克力给吃光了,那可是250克的巧克力啊。结果到了晚上,我就开始头疼,头疼到炸了,身上痒,布满了小红点,脖子肿的跟头一样大,从此我再也不能吃巧克力了,不仅仅是巧克力,连士力架,奥利奥,还有什么巧克力蛋糕,这些都不能吃。不过呢,有时候我为了解馋,我也会偷偷吃一点点,比如我最爱吃的大理石蛋糕,在吃之前,会提前吃抗组胺药。”
旁边的张潜一抱拳:“这位女壮士,小生佩服佩服。”然后乘机把巧克力给拆了塞进自己的嘴里。
此行去的是穆萨城的难民营。所谓难民营,就是专为收容流浪难民、无家可归者,为其提供人道援助而设立的营地,居住条件简陋。由政府、联合国、国际组织或非政府组织帮助搭建。
穆萨城南部的难民营住着大约三万多难民。
一路上,修羽一句话都没有说,他负责医疗队的安全,和难民营的联系工作。
大约上午八点半左右,他终于开口,说:“前面两公里就到了。”
知非没说话,过了一会问:“那边都准备好了吧。”
“红十字国际组织安排了当地翻译帮助义诊,健康知识宣传单,我已经帮医疗队印好了,另外警卫分队的兄弟已经提前到达现场准备,负责维持此次义诊的现场秩序。”
“……你以前做过类似的义诊?”
“嗯……很久以前的事。”
“很久以前是多久?”
“十年?十一年?你不问,我都快忘了。”修羽眯着眼睛,有一丝怅然,有一丝茫然,还有一丝恍然。
知非看着几种表情在他脸上逐一晃过,心生好奇,望着他,问道:“也是在非洲?”
“也是在非洲!”修羽的脸色沉了下去,语气也变得低沉。
知非皱皱眉,想他年纪不大,十年前不过二十三四岁,总不会那时候就来非洲执行维和任务吧?“你这十年都在非洲?”
“我是第一来非洲执行维和任务。”修羽说,“十年前,我还没有穿上这身军装,只是一名在读的学生。”
“你是大学生入伍?”
修羽没说话,望着前方的道路,“每个人自有去处和归途。”
知非点点头。
前方出现了难民营,蓝色简易*,一排排搭建在荒地上,有身穿迷彩作战服,头戴蓝盔的维和军人,看到车过来,马上挥了挥手。知非认出来了,是杜峰。
修羽说:“他们五点半就出发了,比我们早到一个多小时。”
“辛苦你们了。”知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修羽,说,“这次的义诊都是你在帮忙。”
“应该的,医疗队的事,就是维和部队警卫分队的事。”
说完,打了一下方向盘,将车停下来,推开车门下车。
杜峰已经跑步到了车前,一个标准的敬礼:“队长,各位白衣战士,一切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就等你们大显身手。”
知非颔首:“辛苦了。”
“不辛苦,为医疗队服务,是我们应该做的。”
“行了,别磨叽了。”修羽说,“赶紧带我们过去吧。对了,车上还有一些医疗物资,叫人赶紧过来搬。”
杜峰一边走,一边对着通话器说,“周晨,冉意毅,你两赶紧过来搬过来把车上的物资。”
义诊地点设置在难民营中间的一处空地上,难民营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负责接待的国际红十字会布朗先生,中等身材,戴着眼镜。
他和修羽握手,修羽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医疗队的成员。
知非说:“布朗先生,我们这次义诊主要针对的是妇女和儿童。”
布朗先生:“我知道,感谢中国医疗队,我们人手不足,你们来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忙。”
“快别客气了布朗先生,我们尽快开始工作。”
义诊开始。
早已等候的妇女儿童,排着长长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