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完,白色的身影朝光的方向飘远,她伸手想要抓着,距离却一瞬间远了。
“爸爸。”她用力朝着父亲奔跑。
遍地的地荆棘瞬间被烧着了,大火燎天一般。
“爸爸——”她大喊着。
父亲没有再回答,向更深远处飘过,眼神包含着爱与不舍,渐渐地父亲的身影变的透明。
她很害怕,努力想要抓住那一丝透明不让他消失。
可大火真是炙热啊,像是要把她烧死了。
嘭嘭嘭,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
她急促地呼吸,汗流浃背,隐约有声音传来:“知医生流了好多汗。”
“烧已经退了!”
“太好了!”
终于她穿过了荆棘和大火,嘭,从虚空往下落,下面是温良湿润的海面,真舒服啊。
猛然间,知非睁开眼睛,没有光,也没有父亲,而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浑身都是汗,眼前是夏楠悲喜交加的面庞,周围是一片如释重负的呼气:“知医生,你终于醒了。”
“你吓死我了非非!”夏楠连眼泪都顾不上擦,一把抱住了她,“你都睡了五个小时了,刚刚叫你,你一直都没反应。”
“夏楠,我饿了。”
“齐天给你做了京八件……不不,你才刚好一点,还不能吃这些……我去餐厅给你找吃的……”
“还是我去吧。”张潜赶紧站起来朝外跑。
她流了很多汗,夏楠拿着手帕给她擦汗。
“没事了非非,网上的风评已经逆转了,没事了,你看。”夏楠拿过手机,打开网页,网上是媒体在一小时前发布的消息,知非扫了一眼,点赞已经十万加,画面是她在难民营义诊。
照片上的女医生,浑身都是血,却依旧专注工作。
下面的评论都在说她专业,即便少有的的谩骂也被大多数的声音盖了过去,知非扔掉了手机。她并不喜欢这些,人们总是习惯被一长照片一段文字吸引,却很少有自己的判断。
——
在连续一周的中西医结合疗法之后,知非康复出院。
刚一出院就马不停蹄地做了一个心脏手术,五个小时的手术,病刚好,人很疲惫,她从手术室出来之后,就回了宿舍休息。
刚睡了一会,就被狂响的电话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张潜急促的声音:“知医生,医院来了一名受伤流血的孕妇,是HIV感染者,夏楠害怕,不敢进手术室,现在怎么办?”
“别慌,我现在就过去。”知非二话没说,穿了宝大褂就往医院跑。
刚到了治疗室门口就看到夏楠缩在治疗室门口的角落里,知非来不及跟他手滑直接冲了进去,刚进门就看到修羽出现在治疗室里。
知非一愣,转头问旁边的医生:“B超和孕期检查给我。”
“孕妇之前没有做过任何检查,今天医院停电,没办法做检查。”
知非一听脑子就大了,看了一眼,正在给孕妇把脉的修羽:“修队,你怎么看?”
修羽没说话,继续在诊脉。
终于他诊完了,放下手:“如果我诊断的没错的话,我认为,产妇很可能怀的是连体婴儿,而且产妇天生子宫薄弱,有子宫破裂的危险,我建议立即手术。”
知非立即拿起听诊器听了听,摘下:“产妇怀的是双胞胎,但我认为不是你说的连体婴儿。”她转身对医护人员道,“马上将产妇送去手术室,准备手术,叫麻醉师,做好隔离措施。”
修羽:“知非,这是一名HIV感染者,情况很复杂……”
知非:“你是怀疑我的专业性?”
修羽:“我只是希望你谨慎一点,稳妥一点。”
知非皱皱眉,转身问护士:“问一下什么时候来电?”
护士:“问过了,今天要到下午4点以后。”
修羽:“知非……”
知非:“你放心,我在美国的时候有过为艾滋病人进行手术的经验,在国内,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我想我有能力完成这样一台手术。”
谢晟也道:“时间紧迫,修队如果你不放心的话,跟我们一起进手术室……”
“不必了。”知非说:“修队不是医生,进手术室恐怕不合适。”
修羽看着知非:“我还是想说,最好能再检查一遍……”
——
病人转移去了一间隔离的手术室。
知非不知为何心里总是隐隐不安,虽然她检查了过了,可从听诊器的鼓音来讲,确实有点奇怪,可连体婴儿的发生可能性太小。
她沉默地往手术室走去,这是她在扎维亚做的第一台HIV感染者手术,只能成功。
感染科的数据已经送了过来,知非看了看对谢晟说:“病人HIV感染病毒单位计数很高,应该是近期刚刚检查出来,没有用药的控制导致的。”
谢晟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那这也太危险了,生孩子生下来的感染几率非常大。”
“只要配合治疗,严格用药,孩子活下去的几率还是很大的,不过孩子肯定不能呆在母亲的身边。”
谢晟:“还有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就是孩子万幸没有被传染。”
知非:“希望会有这个万幸,但也不要抱侥幸心理,母婴传染的几率太高,医生不能寄期望于那微小的可能性。”
谢晟点头。
——
手术室已经准备就绪。
刷手的时候,知非跟谢晟说:“待会手术的时候,如果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你要配合我。”
“放心吧。”谢晟说,“不瞒你说,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妇产科的手术。我听说,修队坚持认为产妇肚子的是连体婴儿?”
“我不这么认为。”
“可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们还是谨慎一些。”
“嗯。”
“本身给这样的一个病人做手术,风险就已经很大,况且你的病刚刚好,又刚做完一台五个小时的手术,人还疲惫着,你能行吗?要不我主刀?”
“放心吧,我刚刚休息了一会,现在已经满血复活,别担心。”
“要是夏医生愿意手术就好了,她是妇产科的医生,经验丰富,我们比不了。”
“是啊。可她现在没办法手术,只好我们来,我们是医生,病人的生死关头,不能考虑那么多。”
谢晟举起了大拇指:“知医生,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就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有的医生一遇到棘手的患者就逃避,但你不会,你用不服输,用不后退。”
“别夸我,我也就是胆子大,这种没有科学仪器支持的手术,我也没什么经验,凭的还不就是勇气。”知非笑笑,“还你有加持,不然我心里也没底。”
刷手完毕,知非和谢晟一后一起走进了手术室。有护士过来给他们穿上了手术服戴上护目镜。
手术室里,医护人员都很严肃,麻醉师是扎维亚的医生,经验非常丰富,已经给药,正在查看病人瞳孔反应。
知非站在了手术台前,深吸一口气:“开始吧。”手一伸,“手术刀。”手术刀递了过来。
手术进行中。
总共一打开,知非就愣住了。
周围人也都愣住了。
确实如修羽说的是连体婴儿!
——
修羽等在手术室门外,跟他一同等在手术室门外的还有夏楠,夏楠一直在抹眼泪。
修羽过来安慰地拍了怕她的肩膀。
夏楠更伤心了,嘟嘟囔囔地说着:“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可是我的真的害怕。我从来没有给艾滋病人手术过,并且医院又停电,没有任何科学仪器支撑的手术,我从来没有做过……我一想到这些,我的手就软了,心也跳的飞快,我根本做不到……”
“不必自责,这种情况我非常能理解,国内的手术环境跟这边天壤之别,对于现代医生来说,没有科学仪器支持的手术,确实是难度非常大。”
“……我对不起非非。”
夏楠嘴唇颤抖了一下,捂着脸,呜呜地哭,修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她是不会这么想的,别难过了。”
齐天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一把扯来修羽的手,大惊小怪的口气:“干嘛呢你们?”
修羽没说话,看了他一眼。
夏楠没抹了抹眼泪,别过去身体。
齐天这才发现夏楠在哭:“这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什么?”小声问修羽,“怎么回事啊?”
修羽没说话。
齐天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因为担心知医生?我听说,知非医生在给一个HIV感染者在做手术?真的吗?”
修羽点头:“手术正在进行中。”
齐天大惊小怪地叫起来:“这不开玩嘛,医院连电都没有怎么做手术啊?一下回到上世纪初?万一要出事怎么办?防护服有没有?眼镜,鞋套……哎呦我去,这不是把自己暴露在病毒面前了嘛,知医生怎么想的?”
“她是医生。”
“那也不能什么危险都往前冲啊?让扎维亚医生去做手术不就行了?人家这边的医生,说不定经验丰富,她就是傻,这么危险的事也要揽在自己的身上,哎呦……我听着头都大了,还有万一手术中感染怎么办?阻断药有没有准备好?急死我了。”
他一说,夏楠眼泪又忍不住了。
齐天有点着急:“没有的话,我得赶紧去黑市买啊,阻断药必须在24小时之内用上才行,而且是越快越好,越往后效果越差。”
夏楠越哭越大声:“今天是实在没办法,发电机大检修……人送到了我们医院的时候,情况已经很严重,必须马上做剖宫产手术,送去别的医院是来不及了。”
“我去,医院就一台发电机吗?那……”齐天说着说着突然停住,“剖宫产手术,不对啊,她胸外科的,你才是妇产科的,怎么你没在手术室里?”
夏楠一听又哭。
修羽瞪了他一眼。
齐天恍然明白了过来,没好气地:“原来是替你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