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非懒得跟她说话。
但夏楠激动地追问:“非非,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你去问他,问我干什么?”
夏楠小腰一撑:“行,那我问他去了。”手指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知非,“我问他,来医疗队,到底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
知非吃了一半的包子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一字一顿地说:“看来一个上午两场手术对你来说还是太少了,压根没把你累倒,还有心思想这事儿。我真应该劝劝他,回营地好好维护世界和平,别在医疗队里扰乱人心。”
夏楠瞅着知非,咂么着嘴:“刚刚还骂人家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怎么转眼就替人家操心了?”
“我是操心你。”
夏楠眼睛瞥了瞥单兵饭盒,表情有点酸,拉长了声音:“欸,人家可是特意给你做的醒酒汤哦,你还不赶紧喝了。”
“我不喝。”知非端起来就要倒。
夏楠连忙拦住,双手稳稳地从她手里拿走饭盒,笑嘻嘻地说:“别呀,你不喝我喝啊,不能浪费了修队的一番好意。”
打开饭盒,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闭着眼享受一般。
知非特无语地看着她。
这时,就听外面一团乱,有人在喊:“医生在哪里?医生,医生……”知非和夏楠对视一眼,一同跑了出去。
门诊大厅里,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背上背着一个年纪大约三十上下的女人,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帮忙托着女人的身体,是修羽。
正是午饭时间,门诊大厅只有寥寥几名医护在值班。
修羽冲她们道:“知医生,夏医生你们来的正好,情况是这样,病人长期干体力活,早上因挑200公斤的重物,导致重度子宫脱出,情况危险。”
夏楠一听是妇产科的病人正要上前,忽听有人喊:“夏大夫,产妇大出血,你快过来看看吧……”
“来了来了,非非,病人交给你了。”夏楠交代完,拔腿就跑,把病人留给了知非。
知非:“送诊室。”
病人进了诊室,知非刚要进门,手臂突然被人拉住了,她一回头看到了站在身后的修羽,没说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抖掉了手臂上的那只手,用目光问他:什么事?
修羽张了张嘴,知非马上打断,语气不太好:“不管你有什么事,等下班再说。”说完,就进了诊室。
修羽站在门外等她,他确实有话要跟她说。
诊室内,知非照例询问了病情,然后给病人做检查,检查到一半,急诊室的门被推开了,一名胸外科的小护士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知医生,昨天半夜一名突发心梗入院的病人,又进了抢救室,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知非没说话,继续给病人做检查。
一边写病历,一边交待:“擦伤的部分,做消毒处理。马上给病人做全面的身体检查,尽快安排手术。”全部交代完了,这才问护士:“什么事?”
护士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说:“病人是一名中国人……”
知非想起来了,早上巡房时,有过一面之缘。
“我马上过去。”
病人一听知非要走,抓住她的手,一边抽噎一边说:“中国医生我子宫是不是保不住了?我是不是以后不能生孩子了……救就我……”
知非拍拍她的手:“放心吧,我是你的第一接诊医生,我会负责。现在,我安排护士带你去检查、输液,然后,我们再制定手术方案。”
——
知非冲到抢救室门口时,看到门口,站着几名头戴安全帽,上面写着‘建五’的建筑工人,为首的施工队长,见来的是同胞,激动地说:“太好了,我是病人所在的施工队队长,我叫方城……”
知非来不及说话,一头扎进了抢救室。
一边连接监视器,一边交代:“开放静脉通路,测心肌……”
护士飞快的将她所需的药物、器械一样样递给她。
抢救室一片忙碌。
突然抢救室的门打开了,知非快步出来,等着病房门口的几个建筑工人马上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病人情况怎么样?
知非并不回答,问:“你们有没有人知道,他有没有其他心脏方面的疾病?最近有没有频繁的心绞痛发作?”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一起摇头。
知非问:“他随身带着速效救心丸吗?你们没有注意过吗?”
几个人愕然,面面相觑。
方城说:“医生,是这样的,我们都是农村来的,他跟我是一个地方的,可他有病这个事,我真的不知道,我跟他住一块,听他说过几回胸口会疼,可我每次问过他怎么回事,他都说没事。”
知非问:“那他家人知道吗?病人现在还没醒过来,我需要知道他有哪些病史,才能尽快确定治疗方案。”
方城显得很为难,其余几个人也都叹气,面色沉重。
方城说:“他家里恐怕也都不知道,他家里老母亲生病,常年卧床,两年前她媳妇跟邻居因为鸡鸭鹅的事情打架,过失致人受了重伤,判了三年,现在还在监狱里蹲着呢,两孩子年纪也都不大,正在读高中。我没有他家的联系方式,说实在的就算联系上了,恐怕他家里人,也都不知道。”
知非愣怔了一下。
方城说:“病人叫陈光发,一年前,ZD1号公路正是开始建设,这条公路是我们中国援非的重点工程项目,由我们华建第五公司承建,陈光发随建设队来到这边,他在是一名桥梁钢筋工,干活非常卖力,苦活累活他都冲在最前面,医生,咱们都是中国人,出门在外,请你一定要救他。”
知非没来得及说话,小龙走出,将心电图纸,递给知非:“知医生,你看看。”
知非不在跟建队的人说完,认真看完,直皱眉:“病人的情况很危险,要尽快完成心脏搭桥手术。全身检查都做过了吗?”
“做了,随时可以手术。”
“知医生,心脏彩超出来了。”木兰跑过来。
知非交代完把病人送去重症监护室之后,带着小龙和木兰往外走,飞快扫了一眼各项检查数据和病历,进了会议室时,做到心中有数,并将所有资料一并递给了小龙。
知非看完了片子,眉头就皱了起来。
小龙看完眉头也皱了起来:“病人的肝右叶……是肿瘤?”
木兰一听马上凑过去跟他一起看。
知非不错过任何带教的机会,说:“现在还在早期,肝右前叶上端有半片状低密度影。”她用手点了点,“病灶边缘清晰,有小节样。肝右前叶肝癌的可能性很大。”
两人一齐点头。
知非:“小龙把外头的方城叫进来。”
小龙出去了,带着方城进来。
知非把陈光发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然后说:“现在是肝癌早期,我建议立即治疗,你去通知他家人吧。”
方城震惊,叹息:“怎么会得癌呢?他平时也不抽烟不喝酒,怎么就肝癌了……大夫,肝癌早期的治愈率有多少?”
知非:“这个不好说,现在病人是肝癌早期,加上心梗……我没办法跟你保证百分百的能够治愈。但是希望还是很大的。”
方城更难受了:“大夫,他可不能出事啊,他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他要是倒下去了,孩子怎么办?老人怎么办?这一家人本来就已经很惨了,还要遭受这么大的打击,我担心他的家会跨。”
知非看出来来,方城接受不了,不愿免费,患者家属,她说:“可作为家人,他们有权知道亲人的真实情况,况且……”知非有些纠结,“方队长,这里医疗条件有限,手术费用可不小。”
“我们有钱,有医疗保险,不够的话兄弟们给他凑上。”
“……另外,我对治疗肝病的经验不足……”知非实话实说。
方城生怕她说出放弃的话来,慌忙道:“知医生,我听说了,你在国内非常有名,一定会治好他的。”
知非顿了一下:“实话跟你说,就算是国内的医疗环境,我也不敢保证手术百分百的成功,方队长,还是先通知他的家属吧。”
方城一PI股坐在凳子上,低着头:“我怎么跟他的亲属说?人是我带出来的……外面那几个也都是我的同乡……当初出来的时候,我跟他家乡人保证过,来的时候多少人,回去的时候就多少人,可现在……”
知非比他更难,她多自信的一个人没有她不敢做的手术,可这次,她真的信心不足,说无能无力这几个字,太难太难了。
方城低着头,说不下去。
知非说:“要不这样,这个电话,我给他家人打,通知家属原本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方城犹豫不决。
这时有护士进门说:“知医生,陈光发醒了。”
方城闻言,拔腿跑了过去。
知非松了口气,跟小龙和木兰简单交代了了几句,然后去了病房,透过玻璃墙看到陈光发正在跟方城说话,方城似乎有些激动,知非想了想,推开了病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