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檀木盒子
转眼到了皇室江南行宫的日子，每年皇帝都会外出祭天再到江南行宫体察民情。皇帝下旨点了后宫中皇后、嘉贵妃、容嫔一众娘子，以及四公主、九公主随行。
“四姐姐。”周芷俞抱着一篮子东西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父皇这次祭天终于愿意带上我了。”周芷俞是后宫舒妃的女儿，正是十来岁活泼可爱的年纪。
此时的聆炎正在屋子里摆弄着一堆香料，见到周芷俞进来，连忙用盖子盖住。起身将手上的粉末洗净，“怎么了？”
“母妃让我带了些桂花糖过来，说是要四姐姐在路上多照料着我一点。”
聆炎失笑，估摸着最后半句舒妃应当不是要周芷俞说给自己听的，可以小丫头依样都学了来。“不是派你同容嫔一个车子吗？这罐桂花糖应该给容嫔娘娘啊。”
“母妃说容嫔娘娘是蕃坊之人，怕俞儿犯了她的忌讳所以才来给四姐姐送东西。”
聆炎明白了舒妃的意思，便是想要让自己出面把周芷俞要去，皇后同嘉贵妃争宠自然怕波及周芷俞，唯有自己最适合。父母为子所谋之深远，聆炎笑了笑，“可是要我怎么同容嫔娘娘说呢？
周芷俞思索了片刻，从口袋里拿出几块自己私藏的桂花糖递给聆炎”四姐姐，要不再去给容嫔娘娘拿几块？”
聆炎将糖塞进她的小嘴里，“这个院子啊，就只有你我爱吃糖了。”她起身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精巧的檀木盒子，打开里面是四块小小的香饼雕刻着祥云的图案，散着细细地金粉，周芷俞想要凑上前，被聆炎挡住重新盖上。”你去把这盒香饼送去给容嫔娘娘吧，就说出游的轿子里闷的很，点着香能舒心理气，其中我加了点薄荷和香草不止于那么燥热。你去送，她自然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还得你自己去，若是让人知道你舒妃娘娘没去求那二位主子反倒来求我，又是个事端。”
周芷俞乖巧地抱起盒子，俯身行礼准备往外走。聆炎看着那桂花糖又叮嘱道“你可莫要私藏了，这香饼四块若是少了，盒子里有空位容嫔娘娘见到便是不会答应你的。”
周芷俞点头，又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几日后出城祭祀，聆炎抱着箱子坐在车里看着周围来往的宫女太监将一个一个大箱子塞进身后的马车里，聆炎掀开帘子，将头靠在窗户边看着来往忙碌的人群。远处一位白衣女子遥遥走来，头附白纱随风轻摇，聆炎抬眸，女子身上的香气特异明显同各宫中人不同，白檀、燕香……
聆炎下了车，作揖道“容嫔娘娘。”
容嫔上前将她扶起来，笑的温温柔柔“四殿下不必多礼，妾身是来谢谢四殿下的香饼的。”说着身后的宫女抵来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对银镯。“妾身知道四殿下向来不缺这种东西，还望殿下不必嫌弃。”
聆炎放下怀中抱着的箱子接过那个小巧的木盒，容嫔眼尖问道“殿下的箱子怎么不让宫人收着？”
“没什么，自己弄了些小玩意想着无聊的时候陪芷俞玩的罢了。”聆炎笑着打开箱子里面有些檀木雕刻的摆件，无外乎是一些刻着花样的珠子。聆炎从里面拎了一个出来递给容嫔，“自己做的，容嫔娘娘赏光？”
“四殿下当真手巧。”容嫔把玩着珠子，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花朵，虽然一时间叫不上名字，可是却觉得妖艳好看的紧。
“无聊时候打发时间的玩意罢了。”
二人正说着的功夫，周芷俞被宫人领着送来。见到二人周芷俞上前“容嫔娘娘，四姐姐。”不得不说，周芷俞在后宫中甚是讨喜，今日她带了一对簪花的鬓夹，摇晃着珠子跑来的样子甚是可爱。
“九殿下。”容嫔扶住她生怕她摔倒，聆炎将她接了过来，同容嫔寒暄了几句，便叫人将她抱回了车里。
刚刚上车，聆炎递给周芷俞一个帕子”我备了些糕点，先擦了手再吃吧。“说完又觉得不放心似的，命宫人打了盆水给周芷俞洗手。
没过多久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周芷俞吞了一块案上的点心，小心翼翼地问”四姐姐不喜欢容嫔娘娘吗？”
正把玩着银镯子的聆炎一愣，“没有，俞儿为何这样问。”
“四姐姐看容嫔娘娘的眼神，好像……好像……”周芷俞斟酌了半晌，“好像父皇狩猎时看着猎物的表情。”
聆炎将镯子放回盒子里轻轻盖上，笑着说“不会的，俞儿觉得容嫔娘娘是怎样的人。”
“俞儿没怎么见过容嫔娘娘。”周芷俞缩在角落里，“四姐姐拿的香饼里不会有毒吧？”
“你打开了？”聆炎没有想到周芷俞想到这么多，想来在这深宫中待的太久了，这些事情耳濡目染即便舒妃不曾害人，能在这深宫中诞下皇嗣防人之心绝对还是有的。
”没有，四姐姐说不能打开，便是不能打开的。”
聆炎的神色松了松，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那个香饼没有毒，而且容嫔娘娘也不会用啊，小小心意罢了。”
“四姐姐？”周芷俞低下头，似乎也知道这些话自己不该问“四姐姐不要生气，只是……”
聆炎知道她要说什么，无外乎是有人告诉她要事事提防后宫中人等等。
此时，马车停了。有人轻叩车门，“四殿下，皇后娘娘有事情叫您。”
聆炎下了车正撞见江霖起马从旁路过，今日他穿了件墨色劲装，头发被一个银环束着，意气风发地策马而过。
聆炎随着太监来到皇后的马车前，并未有人要她上车。 聆炎随着马车前行，车内的人半天都没有说话，烈日下不知走了多久，聆炎只觉得身后湿了一片，汗珠顺着脸颊流到脖颈。内心盘算着皇后究竟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可是皇后迟迟不语，聆炎琢磨不透，开始思索离开的方法。
皇后似乎看出来她的心思，问道“不知四公主是受了多大的伤，回来后便不曾来坤宁宫中了。”
“近来偶感风寒……”聆炎话还未说完，便有身侧闪出的宫人一巴掌扇在聆炎脸上，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聆炎被着一巴掌扇的发懵，但也知道此时的皇后八成是来找茬的何必此时触她的霉头“娘娘教训的是，是女儿的不对。”
皇后看惯了这种低眉顺眼，轻轻咳嗽一声“听闻你出宫了？”
聆炎听闻背脊发凉，皇后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一柄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几乎要将聆炎逼到墙角。
“那件事已经不需要你去办了。”皇后似乎对她此时的表现很满意，笑了一声“额娘也不是不愿意你嫁给楚辰翼，可即是太后娘娘定下的额娘也没有办法。”
“女儿明白。”聆炎不敢多说，甚至不敢多想，自己的一言一行几乎都暴露在这深宫之中，细思极恐。
“还有。”皇后手在桌案上有节奏地敲着每一声都好像是要敲在聆炎身上，“不要去招惹江霖，镇国公府已经在陛下的刀下了，同他扯上关系没有好处。”
聆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放回来的，魂不守舍地她满脑子都是皇后那句镇国公府已经在陛下的刀下了。她想到了那个本该背负长剑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心没有来由地痛了一下。
此时身后浓烟滚滚一众队伍正骑马疾驰而过，聆炎对此毫无察觉，眼队伍越来越近，为首的看清了前面有人，大喝一声“快闪开。”聆炎这才恍若惊醒的抬头，错愕间骏马已经到了跟前，马上的人紧紧拽住缰绳马儿嘶鸣长啸，扬起的前提几乎要踏到她身上。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飞身而过揽过聆炎的腰身，聆炎跌入那人的怀里熟悉的香气让她一瞬便认出了江霖。
江霖将她带出安全距离后，神色阴沉地将她放在地上，厉声呵斥队首的那名将士“若是四殿下出了什么事，你的命也就不用要了，还不去领罚。”
聆炎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伸手拽住江霖的衣角想要拦，江霖回过头眼底的怒意更甚“此处都会来往传信的将士，四殿下行为怎可如此不小心。”
“我只是……”聆炎想要辩解，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什么呢？自己被皇后叫去训斥一番有什么好对江霖说的。
“有人打你了？”江霖忽然看到她肿起的半边脸颊，眼底出除怒意更多了几分心疼，他叹了口气由于三番终于说道“殿下……若是受了委屈，可以同末将讲……”
可惜话未说完就被聆炎打断“小将军不是说过，只许恪守本职即可，还是不要掺合进来了。”
江霖没有再说话，将聆炎送回了马车里便离开了。周芷俞在车中睡着了，聆炎点了炉安神的香薰，望着紫金炉中冉冉升起的香烟出了神，她原本编制了一个局，从被江霖救回皇城开始每一步将把他算在了里面，可是从她将自己带回镇国公府的那一刻好像一切都顺着另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