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醉翁之意
*西南行宫*
秋末的纷纷扰扰随着车辙印渐行渐远，拾夜敏捷地翻过院墙，轻巧落在聆炎面前。递给聆炎一个袋子，是一袋蓝色的晶石。聆炎铺在桌子上挨个拿起来看了个遍，才心满意足地对拾夜说“去请楚公子吧，他要的东西成了。”
自从被送到西南行宫后，聆炎的世界顿时清静了不少。她伸了个懒腰，望向院子外面层层把守的将士，禁卫军还是时常走动的，每日三班倒地在这偌大的西南行宫看着自己。今日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她命柳玉煮了热汤分给附近守卫的将士。
聆炎在南疆长大，丛山峻岭间尽是参天的树和永不陨落的艳阳高照。这是她在南疆见到的第一场雪，她觉得新奇，偷偷找了个小瓶子挂在屋檐下，不多时瓶子里就挤满了雪，再放到屋子里化成水，然后又兴致勃勃地跑出去再接一些，周而复始乐此不疲。整个院子里银装素裹，轻轻说话时会呼出一团水汽，她蹲在院子的一角呼气到嘴唇发白才被柳玉叫近屋里。
与聆炎独自在西南行宫的快乐不同，今日早朝时候皇帝过后，江霖被叫到养心殿。还没跪稳一打奏折就都头扔过来。“你们禁卫军是吃了熊心豹胆了吗？”
江霖捡起地上的奏折，是大理寺呈递上来的。马场拦住周景安的那个女子供认禁卫军中有人给了他大把的银票去马场闹事，缠住周景安让满城的人都认为周景安是个负心的男子，为的是搅黄周景安的婚事。江霖早就猜到闹事的人出自禁卫军中，因此那女子走后就派人暗中跟着，没想到被大理寺捷足先登了。
江霖见到禁卫军拦车的时候就知道会是如此，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皇上对于江家掌管兵权的气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便是这样统领皇城禁卫军的吗？”
“末将不敢，自请受罚。”
“受罚？你以为受罚就能将这件事这样过去？”皇帝冷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台下的少年人，末了道“那日拦车的人都处死吧，禁卫军是应该管一管了。“
”陛下，还请陛下处罚末将。“他跪在地上，重重的叩头。”陛下，将士们不过是受人指使，末将会查明。还望陛下……“
”够了。“皇帝打断他的话”若不是你自由跟在太后身边，朕就将你也一并处死……“皇帝骂着。
身旁的李公公见状不妙，连忙出声”竖子，还不快滚……“说着上前对着江霖踹了一脚，拼命地使着眼色”小将军多说无益，莫要再害了更多的人。“
江霖这才出了大殿。
李公公捡起散落一地的奏章，苍老的脸上堆满褶子，凑到皇上面前假装愤愤地骂着“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即便是他死了，又怎能抵得了三殿下和四殿下受得惊吓，武将家的贱命一条罢了。”
“他是聪明的。”皇帝冷笑“有时候朕想着他养在太后身边是不是养错了。”军营里都道他是个耿直执拗的，皇帝看的清楚这小子精明地像个狐狸。若是这个过错他替这些将士受了，必然名声大振。先前他因为公主出嫁的事情，跪在殿前受了重罚，便在军中站稳了脚跟，不然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纵使出自将军府又怎么能让那么多将士为之卖命，军队的那些大老粗，谁能够护他们，他们便跟着谁。几个板子算什么，即便是打穿了，换来千百将士死心塌地都是值得的。
皇帝暗叹，若是周景苑和周景安能够张这么多的心眼，皇后和嘉贵妃也不会在后宫争这么多年。镇国将军拥兵自重，太后好不容易将江霖要到身边养着，断了镇国将军府让江霖掌握边塞兵权的后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江霖在禁卫军中一呼百应。皇帝杀涉案将士，为的不只是杀鸡儆猴，重要的是要将士们都知道江霖护不住他们。
江霖一步步顺着宫中长长地宫墙走着，红墙碧瓦雪景中惊艳好看，江霖的脚印蔓延了一路，随后就被风雪掩盖地无声无息。他出了皇城，去了西市的酒楼。西市一如既往地热闹，茶馆中那日的惊险被变成了各种话本，日夜轮番上演。
进门小二温了酒，见他穿着华丽眉眼肃杀，没敢多说话。上了两坛子酒，连忙退了出去，生怕他忽然拔剑，自己成了冤死的小鬼。几杯温酒下肚，江霖觉得纠结的肺腑更加难受。
“你这甜粥掺了雪的，退钱。”
“客官，您也看到了这锅子盖的严严实实，怎能掺雪？”
“那便是你装封时候落进去的，吃了可会拉肚子。退钱……”一个大汉叫嚷着，拽住摊位前面黄肌瘦地小贩，将他推到在地。嘴里念念有词“老子要你退，便是退。不然老子掀了你的摊子。”说着便要打那个小贩。
楼上跳下一人，不偏不倚落在大汉面前。骨节分明地手握住大汉正要落下的拳头，江霖眉头微簇，抬手一扭，将大汉地胳膊拧到背后，抬腿踹在膝盖上，大汉啊呀一生跪在地上。“好汉饶命……”
“钱。”
“好好好。”大汉左手勾着右口袋扭曲地从衣兜里掏出几个琐碎地银子，艰难地递给小贩。小贩不敢身后，江霖又道“道歉。”
“是我的不对，钱，您收下。”
见小贩收了钱，江霖才满意地收回手。“我就住这附近，若果……”
“阁下说的是，小的再也不敢了。”说着就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集市的尽头。
江霖刚要走忽然回头问那个小贩，“你这是买的什么？”
“甜粥。”
“盛一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