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心结难愈
江霖取了马,腕上挂着热腾腾地甜粥。往西南行宫方向去,一路上冷风吹的脑袋发昏,他惯了口酒才觉得身子暖和些,他穿了件单薄地软甲,金属沁在冷风里,贴着地皮肤也冷的像是掉进了冰窖。他骑在马上,冷风呼啸。到时候一壶酒下肚,他下马扔了酒壶。对着宫墙喊了声“四殿下。”
这一声惊动了周围守卫的将士,纷纷提了剑往这边来,为首地正是江纪思扬。“小将军,您这是?”走进才发现江霖一身酒气,手里提着甜粥,走路都摇晃。
“四殿下,你出来。”他瘫倒在雪地里,守卫的将士要去扶他被粗暴地推开,高声叫嚷着“你出来,四殿下,你出来。”
朱砂大门紧闭,他站在满天的大雪里,黑发银甲背着一杆长枪。聆炎站着楼上看着他,恍惚间看到了曾经长枪策马踌躇满志地少年人“周亦欢,你出来。”
“小将军,小将军。”纪思扬上前拉他,再次被他推开“小将军,那是公主的名讳。”
“周亦欢……”第二声还没落地,那紧闭的大门打开,聆炎披了见红色披风,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浓墨重彩。她走到江霖面前,他满身酒气对着她笑着。
她没有说话,拽过他抬腿往殿里走。第一步没有拽动,他像是长在雪里连摇晃都没有。她皱眉不悦地反问“你准备一直在这里发疯?那就在这里吗?”说着正要松手,江霖听闻自己跟了上来。
周围的将士惊掉了下巴,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殿里。
“李统领,这……”一个小兵小声地问,被纪思扬狠狠地瞪了一眼再不敢出声。
柳玉已经烫了姜茶在屋里等着,见迟迟没有人进来,探出个身子往外看。
江霖站着院里直勾勾地盯着聆炎,聆炎被他看得发毛“你到底怎么了?喝醉都跑到这里撒泼?”
“给你。”他地上一直提着地甜粥,一路风雪热气散尽,冻成了粘粘地冰块。聆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西市的甜粥,几次路过她都没有机会尝到。她要了一口,寒气顺着粥块掉进胃里,竟然有丝丝地甜。
“不错嘛。”她笑了一下,这笑在终年掩饰地假面皮上格外地耀眼。
“原来你会笑。”江霖鬼使神差地说。
“我不是经常笑嘛?”
“没有一次是真的。”
半晌他忽的抽出背上的长枪,轻巧地娩出一朵枪花,劲风拂过卷起雪花,凌空飞舞。他借力翻身而起,宛若蛟龙出海,一招一式气势如虹。
聆炎这才发觉他今日背着长枪,平日里他都配着长剑,他舞剑也是极好看的,这好看总显得空泛。而他舞枪则截然不同,除了好看还透着一股子狠劲,他手中的枪是为了上阵杀敌特意练成的,并不花哨,每一招都精心却不刻意,这枪中有他的自傲。
聆炎望着他出了神,一曲舞毕,他收了枪。酒醒了不少,眼中的光彩也随之散了,“我自幼练的便是这一手枪法,虽然不抵祖父和爹爹,当你也是少年一辈中的翘楚,圣上曾经亲自赞誉过的。十三岁那年,我父亲战死,太后将我收在身边,就是那年我改练长剑。”
他将长枪插到地上,时隔多年那柄长枪已经锈迹斑斑“陛下已经不再需要这柄长枪了,已经不再需要江家军了。”
聆炎看得出他眼中不加掩饰的落寞,这种落寞是常有的,今日更加一览无遗。
“可你为什么不走呢?”他抬眸问她,眼底湿了一片,一滴泪挂在眼角摇摇欲坠。
见她不答,他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走呢?”他知道她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或者说她心中的什么东西终于释放出来。他知道她联合楚辰翼,他也猜道她暗中干掉了容嫔。今日,他终于问出来一直埋藏心底的那个疑问,“你既然有能力离开,为什么不要走呢?”
“我凭什么要走。”她攥紧拳头,骨节泛白“我有痛难愈,有恨难平,为什么要走?”
“有那么重要吗?”江霖反问,这一句居然激怒了她。
她恶狠狠地看着江霖,毫无仪态地怒吼着“为什么不重要,死去的人不重要,失去的东西不重要。江霖,你愿意永远做一个明哲保身的废人,我不愿意。”
“那又如何?我父亲埋在南疆噬魂阵里,我要向谁报仇啊?我被剪去的锋芒要找谁索要啊?”
聆炎愣住,那个埋在她心底的担忧再次破土而出,江霖的恨意宛如从肺腑里挖出来,此刻正鲜血淋漓地展现在她面前。她叹了口气,所有的力气一瞬间卸下,她伸出手握住他颤抖的手腕,没有再说话。
片刻后,她伸出手抱住了江霖,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上,江霖僵住不敢低头她。她环住江霖的腰,将头埋得更深,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在哭。“殿下。”他轻轻地抱住她,在她背上拍了拍。
天地间一片苍茫,唯有这银甲红衣,柔情如斯。
江霖喝了酒又雪天骑了一夜的马,就算习武多年也还是结结实实地病了一场。也因此错过了皇帝处死拦车禁卫军的圣旨,军中都传江霖因为这件事大病了一场,至于跑到西南行宫打闹了一场的事情就这样被揭了过去。
病刚好些,江霖被扶着到殿前请罪,皇帝正因为此时气的直跳脚,当即下令打了江霖板子,禁卫军中怨愤四起,最终还是皇帝下旨领江霖重振禁卫军而告终。
“他居然算计到我头上了。”聆炎听闻冷笑了一整天,想起来还是有些恼火。大病一场,将自己摘干净也不是什么难以想到的计谋,他来西南行宫一场,酒后失态的戏码做足让禁卫军看着,地处偏远事情又不闹大。想着她喉咙里又发出一声冷笑,皇上也逼镇国将军府逼的有些紧了,不然江霖也不会这样下皇上的面子。
江霖被抬出去当晚,楚辰翼就现身在来西南行宫。时间算的一分不差,明显在暗处看了许久了。
楚辰翼原本只是接了密信去取制成的药,半路就见江霖骑着马远远过来。楚辰翼第一次见到江霖喝酒一时间竟没敢认,躲在树林里待了好一会,直到听见禁卫军喊“小将军”才确定是江霖。再则他想不到江霖醉酒会跑来找聆炎,不敢轻举妄动,生生熬到江霖走了,在和护卫钻出来。即便是抱着暖炉,也是进了屋很久都没有缓过来,他知道聆炎的最善巫蛊之术,平日里都要小心提防,聆炎递上来的姜汤再冷也是一口都不敢动的。
聆炎打开琉璃雕刻的盒子里面整齐地陈列着一排蓝色的宝石,细看每一颗里面都有一只小小的虫子,只有小米粒一般大小,五脏俱全栩栩如生,盯久了令人不免心中打颤。
“这是一种蛊虫,名叫蓝玉。”聆炎合上盖子推到他面前,又拿出一瓶药水“你将宝石打碎蛊虫自会闻着气味去找涂过药水的人。”
“那我要如何控制受蛊之人。“
“我身上种着蛊母,你若需要我自会操控。”聆炎挑衅似地看着楚辰翼“或者, w我讲蛊母同样种到你身上?”
楚辰翼当然不会同意聆炎在自己身上种什么莫名其妙地蛊母,他小心翼翼地收好瓶子。并没有马上离开,果然沉吟了半晌后,聆炎还是开口问道“马场上那个来路不明地女子是不是你找来的?”
“不是。”
聆炎对于他的回答感到诧异,又觉得楚辰翼骗自己毫无意义,他要搅黄周景安同聂阁老地婚事合情合理,没有必要骗自己。因而对于楚辰翼地不是,聆炎虽然惊诧,但依旧信服。“西市城门那伙死侍是你的人。”
“是的。”聆炎能够想到这一层是楚辰翼没有料到的,那伙人的确是他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要这件事人尽皆知。他不准备阻拦周景安,但是能够令江霖有些麻烦他还是很乐意的。“你以为你的江小将军是什么好人吗?他的武功怎么可能一个活口都不留下?”
聆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江霖害怕两伙人都是禁军的人,所以迫不及待地将那伙死侍灭了口,即便死侍训练有素,以江霖的武功如此小的作战范围,怎么可能一个活口都不留下,很明显江霖是故意的。
“所以,马场那个女子是谁找来的?”
楚辰翼神秘一笑,一双桃花眼邪魅狂狷。“我的五殿下,不想要聂竹宁嫁给周景安的人未必都和周景安有仇。”
也有可能与聂竹宁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