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枚看似简单的尖刀状暗器,其实从一进入肉体开始,就已经四散发出若干小金属颗粒,以为了让暗器上的毒素更快蔓延进受伤者的身体,也让这枚暗器极难完全清理出体内,时间拖得越久,清理的难度就越高,甚至会永远留在人的体内,带来持续性的伤害,十分狠毒。
这也是她执意要尽快处理夜沧阑身体里这枚暗器的原因之一。
如果是寻常的方法,要想完全取出这枚暗器很艰难,但她有灵医眼在,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暗器碎片散落在了何处,能清理更干净的同时,也让患者少受些苦。
她手执小刀和银针,银针为主,小刀为辅,十分细致地做着暗器清除手术。
她聚精会神,有时候要以十分难受的站姿在一个地方施术很久,可她没有喊累,就算冷汗溢满了身子,她持银针的双手也十分稳。
就在最大的那枚暗器要从身子里取出来的时候,不远处的无殇呼吸都凝结了。
他早看过夜沧阑暗器的位置,几乎是擦着心脉而过,这个位置连宣吟儿也不敢贸然动手,是夜沧阑有性命之忧的源头。
凤月淮,真的能成功取出它而不伤到夜沧阑吗?
随着凤月淮的一举一动,无殇屏息凝神,眼看着凤月淮一双纤手捏着银针不断地在暗器周围施动,那暗器也越来越远离夜沧阑的身子。
终于,凤月淮动针的手停了,那暗器也被成功取了出来。
无殇甚至带着大脑的空白去看夜沧阑的状况,见他的胸口还有呼吸起伏,他的心,也猛地跳了跳,不知是为夜沧阑的安然无恙,还是为对凤月淮精湛医术的震惊。
这是连宣吟儿都没有把握治疗的事,凤月淮当真做到了。
暗器被取出后,凤月淮没有片刻停歇,换了一根更细的银针,又用小刀,划开了一寸夜沧阑本还完好的肌肤。
无殇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暗器已经取出来了,凤月淮还要做什么?难道要对夜沧阑不利么?
无殇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冲了过去,可才刚踏出两步,就见凤月淮又从夜沧阑的身子中取出了一枚小金属碎片。
主子中的暗器,竟然不止一个?
无殇的剑柄松了,后退了回去,看着凤月淮又从夜沧阑的身子中取出了三四个小金属碎片。
又看着凤月淮用针线缝合夜沧阑的伤口。
再看着凤月淮往夜沧阑的伤口上洒药……
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凤月淮没有片刻的休息,长时间甚至眼睛眨都不眨,专心致志到了除了治疗、几乎忘乎所以的地步。
随着凤月淮的动作越往后,无殇眼中的震惊就越重,整个过程,直到凤月淮缝合好夜沧阑的伤口,他都确定夜沧阑没有大碍,而且越到后边,夜沧阑的呼吸就越平稳,明显是好转的征兆。
而,虽然无殇不懂医,可跟在夜沧阑身边出生入死多年,他曾有幸见过药仙谷的长老做过类似的取暗器的治疗,可,他的印象中,凤月淮治疗下的手,甚至比药仙谷年过半百的神医都要下得稳、下得精细……
全京城的人都看错凤月淮了,他们都认为她是草包,可结果她的医术在整个四国都是顶端,而她年纪还小。
他一直没想明白夜沧阑怎么独独就喜欢凤月淮,如今来看,根本是慧眼识珠,发现了一个谁都没有料到的宝物……
而他那般愚蠢,之前竟然误会了凤月淮,对她不敬……
天际已经从深夜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凤月淮给夜沧阑做了最后的术后确定,确定他生命体征都平稳后,她再也忍不住了,浑身轻轻颤抖,银针从手中掉落了下去,眼前一黑,晕倒了……
“凤七小姐!”
再醒来已经是当日下午。
凤月淮一睁眼,便对上了夜沧阑那一双幽深的瞳孔,好似不见底的暗夜星空一般,轻易可将人引了去。
“醒了。”夜沧阑低言,舀了一勺药,“你身子亏空得厉害,这是本王命人给你熬的补药。”
轻轻吹了吹,递到了凤月淮唇边。
凤月淮轻蹙了蹙眉,伸手挡住了。
夜沧阑道:“可是药温不对?”
摆了摆手,一个丫鬟便将一碗新的药呈了过来:“殿下,这是新温好的药。”
夜沧阑接过,新舀出一勺吹了吹,递了过去,“试试这碗。”
看着这一幕,凤月淮觉得有些魔幻,甚至不真实,谁能想到,杀人不眨眼的夜沧阑,竟然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细心地顾好药的温度,甚至因她醒来的时间不确定,还一直在交替温药,且亲手喂到唇边……任是谁见到他这般的模样,都要大吃一惊吧……
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在床边守的时间不短了?
凤月淮仍是将那药勺往一侧推了推:“这药不能吃,不是温度不合适,是药里有毒,我吃了,不出几日,我的脸就要烂了。”
又四下看了看:“我睡了多久?”眼下还是在之前给夜沧阑做手术的房间,应该是她骤然长时间做手术,身体吃不消所以昏睡过去了,太久没动手术了,这身子有些弱。
“从寅末睡到了如今的申初。”夜沧阑看着手中的药碗,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意,他冷声唤了一句,“来人。”
无殇很快行了进来,抱拳:“主子。”
夜沧阑将药碗摔了过去:“去查!”
无殇方才就在门口,已经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接过药碗,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似想到什么,他又折了回来,跪在了凤月淮面前,诚恳颔首道:“凤七小姐,属下有眼不识泰山,昨夜冲撞了您,请您责罚!”
如今来看,分明昨夜夜沧阑脉搏停止的那一次,也是凤月淮救了他,就跟凤月淮为夜沧阑取出了那枚十分危险的暗器一样。
凤月淮在救夜沧阑的命,可他却误认为她在谋害他,还差点杀了她,如果不是夜沧阑及时出手阻止,他已经酿成了大错。
他真该死!从昨夜亲眼见识凤月淮对夜沧阑的救治起,他就知道自己错得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