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俞,你再出现,我才知道,于我而言,整个世界都是空的,我根本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只有你,是我唯一的光……”
“可如今,这唯一的光,唯一的温暖,要离开我……”
“阿俞,我不能没有你,不能失去你。”
“阿俞,只要你给我一点点的光,我便能在这个世界上,触及到温度地活下去。”
“为什么,你连那一点点的温暖,都不愿意给我呢?”
“阿俞,我没有办法,我必须拥有你。”
“所以阿俞,这一世太苦了,我便送你远离这纷争,可好?”
“换下一世我与你,两相情爱,无忧亦无烦,只有我与你,白头偕老,可好?”
“阿俞,再忍一会痛,便好了,再忍一会痛,便可换来新生。”
“母亲对父亲用‘锁爱阵’的时候,她先去了父亲一步,要待父亲百年之后,她才会与父亲团聚。
在地底,母亲准备忍受数十年的孤苦,再与父亲再续下一世情缘。
可是阿俞,我不会让你等那么久的。
等你去后,等这个‘锁爱阵’生效,我便去地底陪你。
然后,如你的意,跟你再续一世的情缘,可好?
阿俞,我只想拥有你。
阿俞,不要离开我,属于我……”
林长清低喃着,他的手不断爱 抚着白俞的面颊,像在爱 抚着什么珍宝。
可直到白俞的面色从涨血、铁青、黑红……再到没有半点生机。
他都没有一点犹豫,要将白俞,从那个“索命红布绳圈”中救下来。
白俞直到死,身子都因为中了毒,不能有半点动弹。
以致于她死前所有痛苦的挣扎,甚至都只能咆哮在心里、身体里,而不用以她真实的身体,做出任何反抗的反应。
这无疑,是在自己眼睁睁看着自己死,且没有半点办法。
不仅如此,还是毫无反抗能力地,死在了杀自己的“仇人”面前。
白俞的求生意识有多强,原本她心中还尚存一点对林长清的情意。
在死的过程中,在眼睁睁看着林长清送她死的过程中……
这份情意,也彻底转变成了恨意、噬骨的恨意……
“林……长……清,你……不得……好死……”
白俞临近最后的大限之时,她汇聚了浑身所有的力量,含糊地吐出了这么一些字。
最终,她因为受绞而外突的大圆眼珠,带着彻骨的恨意,直到死时的最后一刻,都在以一种极恨、极怒的状态,瞪着林长清。
她这一世,出生便丧母,幼年在后娘的虐待中长大。
后来好不容易逃离了白家村那个牢笼,结果又落入了“饲人场”那样的魔窟……
所有世间的苦她似乎都已经承受过了。
要在这之后追求更尊、更贵的生活。
只因她此后余生,都不想受人掌控、不想自己的命,随时都拿捏在别人的手中,她就是要,往高处爬……
为此,她可以付出任何的代价,也已经付出了很多的代价。
眼看她已经摸到高路的门槛了,结果一朝不慎,就死在了林长清的手中……
林长清说她是他的光。
而在她的幼时,林长清也曾照耀过她。
为此她的心中,也一直对林长清怀有一份温情。
虽然这份温情,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后来她越来越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已经淡了很多很多。
但,至少它还存在。
她本来想,就算林长清死在她的手中,她也会在心底永远给林长清留一个位置。
谁承想……
“锁爱阵”是么?
下辈子,她还会与林长清相会是么?
她死后去了地底,会等着林长清一同投胎是么?
等着吧,做了鬼见到了林长清,她也会让林长清付出惨痛代价!
而下一世,她只咒怨林长清受尽世间所有苦、孤独终老、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光和情!
如果真的和林长清还有下一世,她要的,是无尽折磨林长清的下一世,而不是与他相情相爱!
“锁爱阵”、“锁爱阵”……
就是不知这阵眼中着红衣上吊的人,满身带着的不是“爱”意,而是“恨”意,最终的结果会如何……
白俞彻底没了生息。
但她身上散发着的恨意,似乎经久没能散去。
连带着,破庙四周的温度,似乎都变低了几分。
“阿俞,我来找你了……”林长清仰头望着白俞死后几乎被绞得没有人样的样子,他的视线空洞,似乎透过白俞的尸体,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说着,他缓缓往破庙内行了几步。
等再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剑。
正是白俞先前搭在他的肩头,欲用来杀死他的那一柄。
他坐在了破庙的门槛上,头顶正悬着的,正是白俞刚刚死去的尸体。
他抬首,目色深深地望了头顶白俞的尸体一眼,又低首,将那柄剑的利刃划在了自己手腕。
轻轻一使力,便有鲜血从他的手腕淌了出来。
“滴答、滴答……”
四周忽然变得极其安静,仿若只听得见林长清手腕血液滴落在门槛上的声音。
“滴答”的声音不算大,却不知为何,听在林长清的耳中,是那样的刺耳。
以致于渐渐的,他仿若“听到了”,他的生命,正在随着血液的“滴答”声而流逝。
眼前的夜,是那样的静谧。
眼前的荒林夜景,又是那样的一望无底。
林长清忽然感到了一种极端的孤寂。
仿若这天地之间,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人。
紧接着,这份孤寂,又化作了极端的害怕。
因为他能感觉到,随着他血液的流失、生命的流逝……他会化作,他脚底下的那一抷土。
融入天地之间,然后跟一团泥土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他真的要这样吗……
白俞的尸体在他的脑袋上晃动,一叠一叠的黑影压在了他的身上。
让他的恐惧更加浓烈了。
他望着地面上的泥泞,望着门槛上他淌下的一坨血迹,又望着视线远处的荒林……
再抬头,望着白俞晃晃悠悠的尸体……
他忽然感到了极端的害怕。
难道,他真的要化作草木、泥泞、石块……一样的物质吗?
等到他死了,真的就一切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