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俞,你知道那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受吗?
那时候,我以为我的家,我的父亲、母亲……就是我的全世界。
这个‘世界’中,父亲‘凉薄’,难得对我有好脸。
母亲原本‘爱’我,待我好。
可后来,林长思出现后,母亲开始频繁地打骂我,只要我跟林长思出现争执,不管道理在谁那里,永远都会认定是我错。
甚至渐渐的,母亲开始只疼爱林长思,不疼爱我。
只会在我或许快要死去的时候,母亲才会唤醒一点对我的‘母爱’,心疼我,照顾我……
可那样的时间,稍纵即逝……
那时候,在我‘全部的世界里’,我成了一个外人。
只有父亲、母亲,还有林长思,才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阿俞,你知道吗?
在那个雪夜,我因为跟林长思的一点小争执,就被赶出了家门,就被母亲痛骂、让我冻死在外、不要在家祸害林长思的时候。
看着纷飞的雪,感受着越来越席卷的寒冷,我的生命,似乎也渐渐在随着寒冷流逝……
当时我想的是,或许我就随着这些雪花飞散而去便好了。
反正,没有人爱我,反正,我没有家了,没有母亲、父亲了……
是你,阿俞。
是你闯入了我的世界,带我进入了温暖的柴房,又将你的被子抱了出来,见我身子冰冷得厉害,你还抱着我,将你体温的温暖传递给我……
你说,从此以后,我不会是孤单一人,因为我还有你……
那时我信了。
后来在白家村的时候,我也正是因为有你的陪伴,才能在那个‘不是我的家’的‘家’中,撑下去。
阿俞,你是我唯一的光。
我曾说一生一世都只想拥有你,都是真的……”
“后来因为母亲的死,我错过了救你,是我的错,我一直都很懊悔。
可我那时候跟着父亲去京城,真的只因为,我以为带走你的人伢子,也在京城……”
“阿俞,你知道母亲为何恰好就在我要去救你的那夜,用了‘锁爱阵’之术,自尽了么?
因为正是在那夜,父亲身上的威胁解除了,他的友人邀请他去京城,说有在京城做官的机会。
在白家村的时候,母亲陪着父亲受了不少的苦。
本是千金大小姐的她,却在那段时日为了父亲,操持着整个家,学会了很多她从前绝不会染指的活计……
甚至为了他,她苛待我、甚至有两次差点打死我……而对父亲心上人的儿子好……
为了父亲,母亲已经倾尽了一切。
可饶是这样,父亲在刚刚得到解脱的时候,跟母亲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回了京城后,他要休了母亲,然后娶他的心上人。
因为现在他已经不受外祖的桎梏。
母亲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于是当晚子时,她就布了‘锁爱阵’,她不再希求与父亲的今世,却要用命,来换跟父亲的来世……”
“母亲临要上吊自尽的那天晚上,她跟我说了很多的话。
那晚我记挂着要去救你出火坑,所以对她的话听得并不认真。
也根本没有察觉出来,早已变得苛责我的母亲,忽然对我亲昵,跟我说了那么多的话,其实是在向我留遗言……
她当时跟我说,让我不要怪父亲,这都是她的错,让我怪就怪她,她欠我的,她下辈子来还。
但是这辈子,她希望我孝顺父亲。
希望我只要活着一日,就要以林家的荣辱为先。
还让我遵从父亲的意愿,不要跟林长思和我将来的继母对抗……
总之,她的意思,只要我活着一日,就要待父亲好,就要好好侍奉父亲。
直等到,父亲百年归老的那一日,她在地底跟父亲相聚,然后共饮孟婆汤,奔赴下一世之属于他们的姻缘……”
“多可笑。
母亲只因对父亲的一见钟情,就将自己的这一世、下一世全都锁在了父亲的身上。
不仅如今,她还要搭上我的一世。
用临死的遗言,来逼迫我,这一世都必须讨好父亲……”
“我多想不听啊。
我凭什么要听。
可兴许这就是一个魔咒。
这不是母亲临终给我的遗言,而是她临终给我的魔咒。
我在林家,根本得不到任何的爱。
不管我如何地努力,永远都得不到父亲的正眼相待。
可相反林长思,我那个连我的亲生母亲都要偏爱他的、跟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在我母亲死后、父亲迎娶了继母之后。
更是在家中成为了掌中宝。
他永远都能得到优待。
我与他在一起的时候,父亲永远都只会看到他。
林家所有人都是。
我自自始至终都是被‘遗弃’的那一个。
尽管我人还生活在林家,可整个林家,父亲也好,谁也好,都将我摒除在了外。
这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时时刻刻都萦绕在我的周身。
可我不想被抛弃。
不想做一个在角落里,永远不被看到的人。
于是我拼尽了全力,让自己变得耀眼。
终于,在我将林长思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达到了不学无术的林长思这辈子都可能达不到的高度后。
父亲终于看到了我,对我有了笑脸……
以致于后来林家陷入‘亏空了国库’、‘整个家族将亡’的危机的时候,父亲几乎要绝望。
也是我在背后出谋划策,解决了父亲的心头大患。
父亲开始对我,彻底刮目相看,甚至因而,都念起了母亲的好……
母亲能得父亲的一句夸赞,她大概也该如意了……”
“而我自然满足于,在‘我的世界’里,我终于成了耀眼的一个。
我终于活到了,‘那个世界’中,我想要的‘高度’。
可是我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那个,自己追逐‘耀眼’的‘世界’,已经容纳不进新的东西了。
并且就算我如愿得到了父亲的赞赏、盖过了林长思。
可我,并不快乐。
我总觉得,那些‘耀眼’,是空的。
父亲给我的赞善和认同,也是空的……我虽看到了它们,却难以抓住……
直到,阿俞,你重新出现在了我的世界,让我找回了从前那些真切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