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白俞的生机开始被红布剥离时,林长清这般唤声。
他盯着白俞,看着月光照射下,白俞鲜活的面色,渐渐一点一点变得苍白、变得沾染死气……
他吐字道:“阿俞,没有机会了。
你说的话,我不会信了。
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一旦我今日放过了你,你解了我给你下的毒。
那时候,你会活,但必定会是我的死期。
阿俞,我死了不要紧,可我,不甘心就此失去你啊。
阿俞,我要得到你。
这辈子已经无法得到了。
那就等下辈子。
我只有这样,亲眼看着你,在‘锁爱阵’中死在我的眼前。
我才能确保,你我虽这世已无缘,但下一世,还可以再续情缘。
下一世,你就完全属于我了……
阿俞,请你原谅我的自私,但我不能失去你。
阿俞,你是我,唯一的光啊……
不要怕,很快的,很快就好了……
等你的身魂分离,你就不会有痛苦。
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在地底等着我,等着我跟你一同喝了孟婆汤后,再赴下一世的情缘。
下一世,你只属于我、我也只属于你的情缘……
阿俞,再忍忍,忍忍,便是下一世的永结欢好了……”
林长清站在白俞的面前,爱怜地轻抚着白俞的面颊。
却不管被红布绳勒住的白俞,此刻生命正在不断流逝……
他不曾,伸出一点援手,将那紧绷着白俞脖颈的红布绳,松懈一些……
只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
白俞感觉自己浑身的生机都要被抽离了。
从“饲人场”中经历一番血雨腥风杀出来、又被选在了夜梁的身边跟随后。
很久,她都没有体会过这样一种无望的感觉。
她以为,在“饲人场”的那样一种黑暗的日子里,她已经吃了所有的苦。
日后的人生,必然是坦途,她要做的,只是往上爬……
可谁能想到,竟然会落到这样一种死法。
看着眼前林长清那一张被放大的脸。
白俞尽管因脖颈的被绞而痛得浑身几乎痉挛。
但她还是抱着求生的希望,求林长清:“林长……清……求……你……”
但凡还有一点活着的可能,她都不想放弃啊……
可是,直到眼前越来越黑,林长清都除了只有那些无用的“爱怜”之外,都不曾有任何要放过她的动作……
真恨啊……
真不甘啊……
“林……长清……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白俞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如是道。
而此刻,林长清却陷入在自己的思绪中。
看着白俞的颤抖和挣扎,他丝毫不为所动。
他道:“阿俞,不止你做鬼的时候不能放过我,下一世你做人的时候,也不要放过我呢……
阿俞,死不是结束,是开始,再忍忍,忍过这一阵痛,便好了……
阿俞,你知道为何在村子里的人看来相处十分和睦的我爹和娘。
为何我娘要用‘锁爱阵’的方式,才能得到我爹的爱吗?
甚至她已经对我爹这一世能爱她不带半点希求了,只将所有对爱的希望,放在了下一世。
这才有了她‘一身红衣吊死在了门梁’,施了那‘锁爱阵’……
父亲与母亲的婚事,源自母亲的一场逼迫。
母亲自初见父亲,便对父亲芳心暗许。
她不顾父亲那时已有了心上人,用家中的权势逼迫父亲娶了她。
她以为,父亲的心就算再冷,可只要她婚后付出所有地去焐,父亲的心,总是能被焐热的。
可没有。
婚后近十年。
父亲的心非但没有被母亲焐热,父亲还离母亲越来越远。
从前外祖家是当地的大家,所以母亲当时可以用尽手段逼迫父亲抛弃心上人跟她在一起。
可后来,外祖家出了大变故。
不仅外祖家全家被抄家流放,就连母亲和父亲也被连累,只能一穷二白地躲到当时的白家村躲灾。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父亲开始完全脱离了母亲的掌控。
父亲原本被外祖家的权势压制,不敢明面上跟母亲对抗。
但其实早在暗地里,他就跟他的心上人悄悄在了一起。
并在母亲怀上我的同年,他的心上人也怀了身孕,并生下了我的弟弟,林长思。
原本这些事都被父亲瞒着,他的那位心上人,也只是父亲偷偷养着的外室。
可后来外祖家出事后,父亲公开了他跟那位心上人的关系,并将林长思认回了林家。
只是这时候,父亲因为被外祖家连累,只能去白家村过苦日子。
他的那位心上人,恰好这时犯了心疾,便没有跟随父亲一同前往白家村。
又因林长思被认回林家后,也可能遭到清算,后来流落到林家村的,是父亲与母亲,还有我和林长思四人。
我的噩梦,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母亲太爱父亲了,爱到不仅失去自己,便连我,只要能讨好父亲,我的悲欢喜泪,全都可以放在后面。
父亲又自来都厌恶母亲,所以连带着是母亲通过不光彩的手段怀上生下的我,他也不喜欢。
从小,父亲便从未抱过我,也未参与过我任何的养育中来。
看着别的小孩可以有父亲的宠爱,我也希冀过父亲。
那时候母亲告诉我,父亲只是生性凉薄、不爱表露感情,所以才不跟我亲近。
从前我傻傻地信了。
还学着母亲的,用尽了法子去讨好父亲……
父亲那时对我多说一句话,我便能像母亲那样,以为是父亲对我的恩赐……
可,后来林长思闯入了我的生活中。
我才知道,父亲根本不是生性凉薄,他只是,对我凉薄。
对林长思,他就从来不会。
他会对林长思笑,会教他读书射箭,会与他亲昵……
所有一个父亲该对儿子做的,他全都对林长思做过。
所有一个父亲该对一个儿子展露出的爱,他也对林长思展露过。
可这些,从不属于我。
甚至不仅父亲极度偏心。
母亲看父亲只喜欢林长思,也爱屋及乌,对林长思好。
相反,对我这个亲生儿子,她不及林长思的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