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了握拳心,有点紧张。
凤英刚一踏入房中,就看到了林长清坐在白俞床边的一幕。虽然林长清的衣裳完整,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但房中笼罩的氤氲香炉香,还是让她感到了轻微不适。
她轻轻蹙了蹙眉,但很快恢复如常,走向林长清。
林长清扬手示意不远处的座椅:“英儿,坐。”他的眉目比平日多泛了几分冷意,言语中还带着一些疲惫,“阿俞昨天在凤家受了重伤,现在还很虚弱,刚刚发生惊厥了,我来照看,这才没有出来接你,你不要介怀。”
也许是不满林长清对凤英的讨好,白俞玉足相勾的弧度大了几分。
林长清极力克制,才压住了把白俞猛扑的冲动,又侧了侧身子,更好地挡住了凤英的视线。
凤英不疑有它,坐了下来,看了白俞一眼,又看向林长清,面上浮起愧色:“长清,我知道白俞姑娘是你林家的恩人,你更把她当做妹妹,昨天七妹和四妹的确做得过火了些,仅仅凭借白俞姑娘易容和恰好救了四妹,就说白俞姑娘想进入万锦楼是别有用心,的确太武断了,虽然白俞姑娘的行为也有点奇怪……”
“是啊,就是看着奇怪了点,我一个小小婢女,就活该被你们凤家打死!”不等凤英说完,白俞就怒把一个枕头砸了过去。
凤英轻易躲开了它。
林长清没有任何表示,坐着不动弹。
白俞接着怒声:“我为什么易容?因为主子听说杏花村有男子长期凌虐妻女,十分残暴,但是官府抓不到把柄,所以主子怜惜弱女稚儿,让我乔装去杏花村打探。我又为什么在万锦楼前卖惨要进万锦楼?因为听说那里愿意收纳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我碰巧在楼前救了凤掌柜的命,于是借势打探打探这是不是真的。
可我救凤掌柜救错了,想给杏花村那对可怜的母女寻个可靠的去处也错了!白白的挨打、受污蔑!就连主子,凤七小姐不高兴了,也连带着想坏名声就坏名声!”
原本白俞的行为的确可疑,但是照她这么一说,一切似乎又说得通了。到底好像万锦楼也没有什么让白俞谋求的,这么说来,倒是凤家理亏,误会了白俞、错打了白俞。
凤英向来善恶分明,她歉疚地道:“白俞姑娘,是凤家错了。”
“一句错,就能抵消我受到的伤害吗?就能抵消我被耻笑、我差点被打死吗?凤三姑娘说得倒是轻巧!”这一刻,白俞是真恨凤家,恨不能把凤家所有人踩在脚下。
凤英蹙了蹙眉:“白俞姑娘,你想怎么样?”
白俞冷笑怒声:“认错就该有认错的样子,你跪着,自扇耳光,扇到浑身是伤了,扇到我满意了,我再看看能不能考虑原谅你凤家作的恶!”
凤英的眉心蹙得更深了,她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凤家做得有点过了,但白俞这要求……
凤英从进房门起,就能感觉到林长清对她不像从前那么温和,她知道是因为白俞被打的事。
这时,林长清又道:“英儿,阿俞浑身被打得没有一处好肉,大夫说,如果不是阿俞命大,她早就咽气了,就算现在救活了,稍有不慎,还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
当初林家还没 入仕,家境贫寒,天冷无衣,饿了无食,有一年冬天格外的冷,如果不是阿俞撑着自己受冻把棉被送来给林家,我早就冻死了,后来家父做了官,虽然钱财丰余了,但是他纳了美妾,死气了我娘亲,我在林府孤苦无援,差点被继母害死,也是阿俞舍命救了我……
英儿,你是我的未婚妻,以后就是我的家人,我们林家,不应该这样对待恩人。”
所以呢?让她跪下自扇耳光给白俞道歉?
凤英抬目看向林长清,他说的话没有什么错处,甚至显得他知恩图报,是正人君子。
但她此刻总觉得,林长清有几分陌生,她也有些,委屈。
她的脑海里,忽然撞入这样一句话——“他接近你是不是只为了骗凤家的钱收拾他爹贪污的烂摊子,是不是多次跟白俞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你比我清楚……”
这是那日她在梦泉馆差点出事,凤月淮指证林长清就是害她的幕后主使的时候,气着指责她的一句话。
当时她根本不在意,只当凤月淮在发疯。可此刻她怎么越看林长清和白俞越……
不等凤英往深处想,林长清又声音柔和了几分,宠溺入骨:“英儿,不用像阿俞说的那样跪下自扇耳光,她受了苦,说话才没轻重,你好好说几句软话,跟她道个歉,哄哄她,你跟我一体,不能这样折辱了恩人。”
林长清的温柔一瞬将凤英拉回了现实,她回忆起了跟林长清甜蜜的点点滴滴,他们的相识、相爱、相知……那些让她粗糙的世界都变得温柔的一切,怎么会有假呢?
林长清跟白俞早就认识了,真相互有意,怎么不早在一起?可见林长清只把白俞当妹妹。至于她用凤家的银钱给林家填贪污的窟窿,那都是她自愿的,林长清从来没有要求和逼迫过她……
是啊,她跟林长清是一体的,要是凤月淮错怪殴打了别的人,她不必这样放下身段,但是白俞,是几次救了她未婚夫的恩人,也算有恩于她……
想到这,凤英走到白俞床边,姿态摆得谦卑,诚心道:“白俞姑娘,我代替七妹和四妹向你道歉,对不起,是她们错怪和唐突了你,你是个好人,不应该被这样对待,希望你原谅,凤家会好好弥补你。”
白俞冷哼一声:“有罪的人倒比受害者腰杆挺得都直!”
凤英深吸了一口气,她性子大气,向来不羁,来往相处间又多是些不拘小节的武将,还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