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说的忍不住我马上就得以知晓。
他握着我的手慢慢的往下。
每向下移一寸我的心跳的越快一分，手上挣脱的力气越大一倍，只是不管我如何用力，却终究抽不回来。
他身上传来带着薄荷气息的热量让我有些头晕目眩，而对面的少年望着我的眼神也有些迷离。
看着他越来越红的脸，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在最后的那一点点距离停住，他将我的手搁置在他腰间的玉腰扣上，紧紧的按住。
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上面雕刻着的花纹凸凹不平的流云纹样和从他腹部传来剧烈而短促的起伏。
他急促的呼吸昭示着他同样浮躁不定的内心。
尽管如此，面前红着脸的少年却紧紧的抓着我的手没有继续向下移动。
我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突然他松开了握着我的那只手将我重新拥回了怀里。
我已经习惯了离他有一段距离，此刻突然被他拉扯回去，难免抗拒。双手抵在他的胸膛，身体堪堪向后仰去。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用目光朝下示意了一下。
我忙将脸别到一边去不敢瞧他。
我身量不及他高，就是隔着层层叠叠的衣裳都能感觉到顶在肚子前面那凸起坚硬的是什么。
许是因为并没有从里面听见什么声音，走廊上响起了绿寇轻离去时盈的脚步声。
我和蒋明同时松了一口气，下身的不适就愈发明显。
我已经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女，自然知道他此番是什么缘故。直觉的想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但是男女力气相差悬殊，我又担心自己拼命挣扎反而会更加重现下的尴尬，只轻轻的往外靠。
蒋明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将我拉回怀里，甚至有些顺从的将我从他的怀里松了松，只是我的后背仍旧游离着一双少年骨节分明的手。
顺着我的后背往下，一直抚摸到腰间，像被烫了一般迅速的回到肩胛处，往往复复，来来回回都是这样一个动作。
我心头泛过一抹带着酸涩的伤感。
鲁莽，好奇，又带着小心翼翼，显然这是个并没有经过人事的孩子。
虽然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直来直往，显得有些不解风情，但本性里却是一个内心柔软，善良，怀抱着一颗赤子之心的孩子。
比之当年惊鸿一瞥的薛郎，面年的这个少年更让我惊艳。
只可惜一切已经来不及，我也再回不去从前那单纯无忧的少女。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年的身体已经从刚才的剑拔弩张渐渐恢复到了平静的状态，他好像也被自己的变化吓了一跳，双手僵硬的搂着我的肩膀，面上浮现出犹豫之色。
初解风情，无法控制是很正常的。
我轻轻的拍了他的肩膀两下，示意他松开我。他连忙低着头红着脸将我的身子放开，却仍旧执着的紧紧攥着我的手。
刚才还一派浪荡公子的模样，这会子又兀自的害羞起来。
我瞧着他羞涩的表情不禁莞尔。
真是个别捏的孩子！
蒋明眼睛一瞪又要伸手来扯我。
“别！别！别！”我忙握紧他的手：“咱们安安生生的说话！”
少年思量半晌，一转身将我捞了起来扛在肩上往纱幕里去。
“好，咱们坐下说话！”
首先映入脑海的就是后面那座浮雕事事如意拔步床，此刻上面掩着重重幔帐，一派宁静安谧的情形。
我被他扛在肩上，过了烟粉色的纱帐，过了我平时算账读书用的黑漆云母长案，过了百蝶穿花鲛纱刺绣插屏，径直到了床前。
我第一次觉得床上挂的那个大红比目鱼香囊这样刺眼。
“咱们这里坐坐如何？”
他吹出的热气让我头晕脑胀。
“不！不！”我胡乱的扯着他身上的那件月白衫子，竟在上面留下了甲痕。
少年嘿嘿一笑，仍旧扛了我出了屏风，自顾自的坐到了贵妃榻上，一顺手就将我置在了他膝头。
这个姿势让我略略的高于他，反倒便于蒋明把自己的头搁在我肩上。我从未这样被一个男人依靠，不禁感到分外尴尬，忙往外又移了一寸，希望能摆脱他的纠缠。
少年眸光一深，仍旧拉了我的手往下探了探。
我知晓他的意思，忙仍旧移回了刚才的位置，朝他眨了眨眼。
少年蛮横的把自己的头搁在我并不坚实的肩膀上，用一种撒娇一般的声音笑道：“这是你的谢礼！”
我的谢礼？
“我......为什么要谢你？”
我尽量不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被他把玩的手指上。
“难道你的婢女没有告诉你？”
蒋明握着我的手指放到他的嘴里，温热的唇舌包裹在上面，让我后脊一阵发热。
婢女？
是兰泠还是绿寇？
蒋明见我迷茫纠结的神情突然笑了起来，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
“人家都说你聪明，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傻！”
“就是你祖母做寿宴那天，有人要把你那个采花的婢女推到井里头，我恰巧瞧见，就顺手把她救上来了！”
一时我心中大孩！
他说的那个婢女我知道是谁！
那个采花的，差点掉到井里头的，是兰香。
“你......可知道是谁要杀我的婢女？”
这件事我不是没有查证，而是根本就无从下手。当天后院里满是各家的女眷，我总不能为了一个婢女问责问到各位夫人家里吧？更何况兰香并没有出什么事，我就将这事暂且搁下。
不想竟会在这样的时间这种情景下被提起！
“我当然知道！”少年嘴角微翘，用一种狐狸般狡黠的表情望着我。
“那......”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他脸上写着“你求我我才会告诉你”。
“不劳烦蒋大公子。”
我转过了头去。
我可算看清了这个人了。虽然他蛮横的把我抱在怀里，甚至偷偷的在我额头耳边亲吻上一两下，但他却不想冒犯我更不敢惹恼我。
“哎！算了算了！”蒋明见我生气有点慌张，又不敢用蛮力将我的脸转过来，只能小意哄着道：“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还不行嘛！”
我微微一笑转过脸来。
“吧”
蒋明飞快的在我面颊上亲了一口才笑了起来：
“你有没有觉得徐三小姐跟徐三太太和徐三爷一点都不像？”
我与徐三小姐不过数面之缘，与徐三太太更是不过只见过几眼，又何从谈起徐三爷？
我只得摇了摇头。
蒋明面上的笑意更盛。
“你知不知道徐三太太是谁？”
我连徐三爷是谁都不知道，何从得知徐三太太的来由。
无奈之下，我只得又摇了摇头。
坐在我身下的蒋明捏了我一缕头发绕在他的指头上，笑着道：“徐三太太是周家三房的二小姐。”
周家？
穆国公府周家。
我好像想到了什么，那种想法从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
后面的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陆小姐名不副实嘛！”
一时我心中警铃大作！
蒋明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要来求娶我！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位三小姐并不是徐三爷和三太太的女儿，而是穆国公的私生女儿。"
饶是像我这样远在边陲小镇都能听说穆国公以严谨端肃著称，他居然会将自己的私生女儿养在自己堂姊妹的名下？
难道是孩子的母亲见不得光？
蒋明朝我微微点头：
“这孩子生母早丧，据说是当年因直言上谏触怒先帝被赐死而全家流放的吴御史吴有道的女儿。“
我仔细回忆兰香口中的那天。
兰香说自己跟在徐大小姐和徐二小姐身后走了一段路，虽然看见了两人交头接耳却并没有听到她们交谈的内容。而后有一位婢女让她去打井水，她刚走到井边就有人想要推她入井。
而蒋明此刻提起的却是徐三小姐的身世。
这两者中间唯一的关联就在那段谈话上。
答案呼之欲出。
显然是徐二小姐和徐大小姐谈论了几句三小姐的身世，蛰伏在三小姐身边的人怕就此走漏了风声而想要杀人灭口。
那么最后的问题就是那些在暗地里保护徐三小姐的人究竟是谁派来的？是穆国公？抑或是徐家？
“那些暗卫都是有内力的练家子，不是寻常的军士。”蒋明叹了一口气，微微的热气钻进我的领子里：“就像你出去那天在你身边的一样！”
他说的是我去拜访莫姨娘的那天，从肖掌柜的那里借来的。
祁王何等根基财力，徐三小姐身边潜伏的暗卫可与之媲美，非穆国公府不能为之。
在这些权贵面前，连我的命都卑贱的如同草芥，更何况我身边的一个丫头？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出于习惯，摸了摸袖边光滑的边缘。
身后的男子似乎感受到了我情绪上的低落，手臂微微收紧，逼迫我靠在他身上：“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你也要回答我一个！”
我不禁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长得这么好看，却连好话都不会说一句！
枉费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可不可以？”原本就被他的手臂勒的有些上不来气，此刻被他这么一颠，我感到眼前一片花白。
真是个鲁男子！
“好！好！你快放开我！”我急急忙忙的答应他。
涩然的表情出现在男孩的面上，他低声的嘟囔着：“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一边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催促他道：“快问吧！我真的还有事要回家去！”
背后沉默半晌。
一直闹腾的人突然静了下来会让人觉得更加奇怪。
我回头去瞧那执着的要问我一个问题的少年。
不知道是他真的脸红还是被那帐粉色纱幕映衬的，居然红的有如一匹赤锦，纤长浓黑的覆盖在他那双星辰般明亮的眸子上颤颤悠悠像栖息了一双蝶。
我心如擂鼓，瞬间心动。
这样完整的美好，似乎是我伸手也难以企及的愿景。
朱唇轻启，刚刚变得低沉的声音里面带着难以忽视的颤抖：“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苦涩如同潮水漫过心头。
偏偏是一个我最不可能答应的问题。
长久的静默横亘在我们中间，让气氛瞬间跌入冰点，再没了刚才的亲密愉悦。
不识愁滋味的少年眉眼含怒的瞪着我：“你为什么不愿意？”
我扭过脸庞，不敢去看那张写满真诚的面孔。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哪有什么为什么！“
原本攥紧我胳膊的那双手缓缓的松开复又恢复，眼前的少年仍旧一派阳光明朗的笑容：
“我知道你认识的那个人不同寻常，我现在比不上他。可是我们还有以后，只要你等我，我一定会站在你的身后！”
我忍不住眼角快要溢出的泪水。
一边用我一边防我的祖母；把我视为换取生子灵药筹码的姑姑；视我为无物的姑父；柔弱的难以自保的娘亲；狠心而绝情的父亲，甚至那个纠缠在家族和我之间两边都不肯不敢放手懦弱的丈夫，在曾经的那么多孤苦无助，彷徨无依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告诉我，不管我做了什么，他都会成为我坚强的后盾。
轻柔的吻落在我的眼角，沾去了我不由自主流下的眼泪。
“你该去了！”
我不习惯在别人面前露出软弱，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懵懵懂懂，以为自己爱上了我的纯真少年面前。
等到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就会知道曾经他以为的深爱不过黄粱一梦，人生还有更辽阔的风光等着他。
出乎意料的，我竟然直接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了出去，往前踉跄了几步被蒋明拉着才站稳了身子。
一个单薄却温暖的怀抱落了下来，头顶一热，传来少年带着鼻音的叮咛：“你一定要等着我！”
还不待我说话他已经快步走了出去，自己支了窗子，翻身蹬着窗棂上了房顶。
原来他是从房顶上翻了进来，而那把花瓣，不过是为了引我开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