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兵来将挡
木子玲2024-08-22 10:548,664

  由于崖城洪涝严重,许多蔬菜都被洪水淹没,能买的到菜来来回回就只有那么几种,荤菜也只有草鱼。傅绎接连几天都吃着这些菜,脸色已是越来越难看了。顾艾心里也急,这傅绎原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她猜不透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迁怒于他。故而她左思右想,决定去往胡村买些菜回来。胡村是崖城地势最高的地方,那里应是洪水最难抵达之地,倘若那里也没有别的菜,傅绎就只能继续吃同样的菜了。

  胡村在崖城的最西边,要到达那个地方,就要穿过洪水泛滥之地。而洪水泛滥之地,最容易滋生瘟疫。她幼时身子不好,跟着顾逸学了些本事,现在虽然不是大夫,却也知道怎样做才能不被瘟疫传染。

  顾艾走了很多路才找到了一辆肯去胡村的马车。车夫看顾艾急着前去,喊出高得离谱的车钱,顾艾默默地摸了摸本就所剩无几的荷包,终是点头答应下来。  

  因为才跟随傅绎没几天,而傅绎又不参政,按大兴律法每月所领俸禄理应只够衣食住行,所以她还不清楚王良与姜虎的俸禄从何而来。想到日后处处都要花钱,她又没有俸禄可拿,也不能指望傅绎能供她吃穿,下了马车之后她开始意识到:得想办法挣钱了。

  当顾艾步行去了田地跟胡村的农妇交谈时,才发现胡村的菜价贵的简直离谱。顾艾今日以来第二次摸了摸荷包,跟那农妇商量道:“可不可以便宜一些?”

  那农妇一听见顾艾这话,脸立刻拉得很长,转身就往回走。

  顾艾从没做过讨价还价之事,见农妇要离开连忙拉住了她的胳膊,将荷包打开让那农妇看:“大姐,你看,我身上总共就只有还这么多了。”

  那农妇将顾艾的荷包拿过来仔细看了看,从里面拿出最小的一锭银子,交给顾艾:“这个给你,剩下的都给我,地里的菜你随便摘。”

  明知道这农妇是狮子大开口,可顾艾在胡村找了个遍,最后也只有这里的菜与其他人种得不一样。现实所迫,顾艾只能依着农妇的意思,将银两都给了她。

  等顾艾将两个篮子里都装满了菜离开之后,她听见那农妇在背后议论道:“让你随便摘,你还真随便摘了,就给这么点银子,我真是亏大了。”

  顾艾回过头去,冷眼看着那农妇:“你方才说得话,我全都听见了。”

  那农妇见顾艾原先还客客气气,可现在脸色冷的吓人,当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揣着荷包就匆匆离开了。

  顾艾紧紧攥住手里的篮子,低头往前走去。她只觉那农妇贪得无厌,又欺软怕硬,若是她真要与那农妇动起手来,那农妇全然不是她的对手,她现在分明是缺钱之际,那农妇又漫天要价,在那农妇转身离开的时候,她起了一丝欲要与那农妇争执一番的想法,可她也只是想想。倘若她真那样去做,那她跟那些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恶人又有何分别?

  顾艾走着走着,忽然被人拽住了胳膊,她以为是胡村的农民,头也不抬,头闷闷地开口道:“我没钱了,什么也不买。”

  “叶草,是叶草么?”那人声音高了几分。

  听见有人叫她,她才将头抬了起来,待看清那人时,她惊讶极了:“岑唯,你怎么来了?”

  岑唯高兴道:“这里发生洪涝,我知道瘟疫很快就会来,所以就过来治病救。”

  顾艾又道:“你出来的时候,家里人都知道么?”

  岑唯有些尴尬:“我瞒着娘出来的。”

  顾艾想起雪华对岑唯十分关心,劝他道:“写信给家里报个平安吧,让家里人知道你很安全。”

  岑唯叹道:“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翼翼了,生怕我会出事。可我是大夫,你见过大夫每天只抓药煎药,从不给病人看诊么?”

  三言两语间,顾艾已明白岑唯瞒住雪华的缘由了,她笑道:“夫人还不是因为太过疼爱你,怕你出了什么闪失,你就知足吧。”

  闻言,岑唯无奈地笑了笑,又忽然想起顾艾方才说没有钱了,他将自己身上的银两都拿了出来,递给顾艾道:“都拿着吧,若是不够我再给你想想办法。”

  岑家是她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她这辈子都还不完,此刻又怎能再收人钱财之理,顾艾看向岑唯道:“不用,没有钱我自己会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法子啊,快拿着吧。”岑唯催促道。

  顾艾认真道:“我现在真的不需要……”

  “叶草!”几次被她拒绝,让岑唯有些急了:“你明明是女儿身,却偏偏要装作男子,是想要做些体力活吧?可你别忘记了你身上伤还没好呢,你没有钱,又怎么把伤治好?若是为此落下病根,可当真是不划算啊。”

  本以为与岑唯一别之后,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可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又见面,而且还是在她窘迫之时。岑唯的关切让顾艾感动不已,她不禁红了眼眶,看向岑唯道:“欠你家的永远都还不清,你就不要再帮我了,那样我会很愧疚,也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难过。”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岑唯有些不理解,完全不明白为何顾艾会说出来这种话,他跟她解释:“我是大夫,你是病人。病人有了困难,难道大夫不该施以援手么?我可不想让你因为要挣钱又出了什么事,那样我娘不就白白救了你吗?你若是过意不去,就等有钱了再还我就好了。”

  “可是……”

  “你就别可是了,这种事情我之前也不是没有做过。”岑唯也不再管顾艾愿不愿意接受银两,只将银两塞进装菜的篮子里,又道:“现在洪涝这么厉害,在这还能吃上这些菜,想来你是给有钱人家当仆人吧?”

  顾艾拗不过岑唯,只好将银两收下,又点了点头:“是。”

  岑唯又道:“这样也好,给有钱人家做事,也能图个温饱。但是你可千万小心,别叫人认出了你是女子,否则像你这么好看的模样,有钱人一定会让你做小妾的。”

  “我知道的。”顾艾轻声道:“所以日后你要是再看到我,就只当我是男子就是了。”

  “连我也要这样么?”岑唯诧异道。

  顾艾复又点了点头,跟岑唯说出日后打算:“往后我可能一直要装作男儿身,就这么过下去了。”

  “那……那你不打算成婚嫁人么?”岑唯问她。 

  顾艾露出一丝苦笑:“岑唯,像我现在这样的处境,你认为还能嫁到好人家么?”

  这样的事岑唯从不曾想过,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如何答她。

  就在岑唯沉默时,只见顾艾又自言自语道:“就算嫁了,不过是给人做牛做马或者当个妾,你说对不对?“

  岑唯不愿看到顾艾这样消沉,急忙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讲究门当户对,也许有大户人家愿意娶你为妻……”

  顾艾却笑了:“你看,你说的只是也许罢了。现如今有谁不贪恋名利、爱慕荣华,怎会娶一个除了相貌之外毫无用处的女子为妻。我不要做人小妾,更不愿做牛做马。”

  “叶草,你不要太悲观……”

  “我并非因为悲观才说此话,我是看得清自己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地位。”顾艾对岑唯坦诚道:“实不相瞒,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不想让任何人主宰我的命运,就算生不逢时让我沦落至此,可我也会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

  忽然地,岑唯击掌而笑:“叶草,你说的太好了。”

  顾艾正欲再跟岑唯说些什么,却忽然想起她还要去交叉路口等王良一道回去,此时时辰不早,她只好跟岑唯开口道:“我还有事,不能跟你再说了。”

  岑唯道:“现在外面乱的很,我送你回……”

  “不用了。”现在顾家危机重重,她不想让岑唯牵连进来,在这种时候她与岑唯离得越远越好。她随意指了一个方向就道:“我就住在那边,离这里不太远,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等我有钱了,就把借你的钱还给你。还有记得给夫人写封信回去,给她报个平安。”

  “好。”见顾艾急着要走,岑唯也只好答应下来。

  顾艾与岑唯告别之后,担心王良在路口等她太久,脚步走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彻底消失于岑唯的视线中。

  “怎么更瘦了,面色也憔悴了许多,难道又遇到了什么事么?”岑唯自言自语道:“明明是个病人,却又那么顽强,还真是少见啊……”

  由于没有跟王良约定会面时辰,顾艾只能尽早回了交叉路口。可当她从午时等到酉时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王良虽然平日里欠缺考量,可在大事上向来不会马虎,绝不会跟她约定地点之后却一直迟迟不来。难道是他出了什么变故?

  顾艾细细想过之后,觉得不能原地等待。她还记得王良飞檐走壁时的方向,顺着方向急匆匆地找了过去。好在一路前行并未出现其他岔路。

  就这样走了快有一个时辰,眼看着要出崖城了,她依旧没有看到王良。也不知是怎么了,她忽然没来由的心慌了,王良去花舟城的目的虽没有与她说,可她多半觉得是与顾家有关。若是王良当真因为暗查顾家而出了什么意外,那她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思及此,顾艾的脚步更是快了几分。

  一路从洪水中淌过来,她下半身早就湿透了。斜阳渐渐下沉,天也渐渐有了凉意,她忍不住抱紧了双臂,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在冷水里泡了这么久。许是她身子本就不好,加上冷水沾身,她只觉得浑身有些无力,似乎有些站不稳了。眼看着城 门口就在眼前,她暗暗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待那种无力渐退下去时,方才又往城门口方向走去。

  如今瘟疫肆意蔓延,为防止瘟疫扩散城外,崖城早已戒备森严,不允许随意出入。顾艾佯装自己是个大夫,出城只为采药,为了让那些侍卫相信她说的话,她一连报了好几味并不常见的药草,那些侍卫见状这才开门放行。

  这时月明星稀,斜阳已尽,她踩着一地的白月光往城外寻找王良的身影。崖城依山而建,出了崖城就是往山下而行。顾艾走到半山腰时,忽然听见山林里有一阵打斗声。她知道天降灾害之时,人们往往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打架斗殴之事自然屡见不鲜。此刻找到王良乃是当务之急,她不敢再有所耽搁,也怕那些打斗的人会抢劫她身上的银两,更是加快了脚步继续朝山这走去。

  忽然的,她听见林中一声大喝:“来啊,来杀了我。”

  顾艾脚步猛地停了下来,竹林里的人是王良!她掉头往回走,蹑手蹑脚地靠近了林子。此时的月光很亮,她远远地看见三五人将王良团团围住,那些人似乎不敢离王良太近,离他一尺开外。顾艾往林子里走地深了一些,这下看清了王良身上的衣衫被鲜血染红了。

  顾艾心里大惊,王良受了重伤。那些人之所以不敢靠近,是知道王良武艺高强而有所顾忌。若是这样将王良团团围住,王良不仅逃不掉,还会被这重伤活活拖死……

  这一招可真是狠啊!这一幕令她想起了顾韵被人逼迫投降时的模样,她紧紧握住了拳头,恨她武艺差的要命,此时冒然出现不但帮不上王良还有可能自己命丧黄泉。她心急不已,却不敢轻举妄动。好在她现在在暗处而敌人在明处,若是趁其不备进行偷袭倒不一定会输,只是现在她得想出一个法子,为王良撕开一个口子,让他好逃出去。

  正在此时,忽有疾风骤起,吹得林间树木沙沙作响。正一筹莫展的顾艾忽然灵光一现,在树林里大声喊着:“什么人?”

  风声四起,顾艾的声音却掩盖了风声,那句‘什么人’让在场的几个蒙面人都站在原地,不敢再有所动作,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太子殿下,这边好像有人。”顾艾又开口道。

  几人皆震惊不已,全然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他们互相看着彼此,又看向了王良,明明只要再等一会儿,他们就可以亲眼看着王良死掉,可现在事发突然,他们谁都不敢独自与王良厮杀,即便王良重伤在身,可若对付他们其中一个也是绰绰有余。几番考量下来,其中一人低声道:“撤!”

  不消片刻那些人皆消失于林间。顾艾扶着一颗粗壮老树大喘着气,吓得手心里一层细汗。凭着他们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她若是冒然营救王良,那他们今日必死无疑。

  “是叶草么?”王良朝着她的方向问道。

  顾艾双腿发软,暂时还走不动路,只能依着老树朝他道:“是我。”

  “你怎么会来?”王良诧异之余,又听见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想起她一贯胆小害怕,赶紧又道:“你别怕,我死不了。”

  缓了一会儿,顾艾觉得能站起来了,急忙朝王良身那边走去。待她走到王良身边,看见他不止衣衫上有血,连脸上也到处都是血。那方才平复下去的心此刻又提了起来。

  王良见她面色惨白,怕她会吓晕过去,连忙道:“脸上的血不是我的,是别人的。”

  顾艾将裤腿撕下来,拧干了水,给他擦脸道:“崖城守卫戒备森严,你这样肯定是回不去的,怎么办?”

  王良道:“无论如何今晚都得回去,否则会出大事。”

  “什么大事?”顾艾不知为何王良会在明知守卫森严的情况下,还要急着赶回去,遂脱口问之,可随后又觉不妥,只好改口道:“此事定与二殿下有关,不说也罢。”

  “不是我有意瞒你,若主子不与你开口,我是没资格说的。”王良跟她实话实说。

  “方才我是急过了头,才会问不该问的事情,你不必跟我解释。”顾艾见他心口处仍有鲜血往外流,又跟王良道:“现在没有药材,只能暂时帮你包扎一下。可你流血实在太多,这会儿一定会觉得困乏。但是你千万不能睡,否则这一睡,我怕你会再也不会醒来了。”

  王良并不在乎他会如何,只跟顾艾重复道:“今夜一定要回去。”

  “可是门卫森严……”

  “那就想办法回去。”王良的声音越来越小,喘着气道:“趁着我还没死之前,一定让我活着见到主子。”

  他失血过多,又与蒙面人厮杀,能撑到现在已然很是了不起,顾艾自是知道这一点,急道:“王大哥,你不要再说话了,省着些力气,你会好好活下去……”

  王良猛地捉住顾艾的手,睁大眼睛看着她:“答应我,今夜回去让我见到主子!”

  “不是我不答应你,是我真的想不到什么法子能这样进城,我……”

  “那就努力想,你这么聪明,一定有法子。”王良因说话而牵动伤口,鲜血又将衣衫染湿。

  “王大哥,你不要再说话了,我想,我努力想些法子。”顾艾将他平放在地上,轻声道:“这样躺着不会碰着伤口,我这就想办法。”

  有了顾艾的这番话,王良也不再说话,而是照她所说静静躺在地上,他双眼看向顾艾,眼神里充满了对她的信任。这让她觉得身上负担更重,若是今夜不能将他带回崖城,即便是他活下去,她会愧对他这份信任。可这夜色茫茫她又孤身一人,王良身受重伤,她如何才能在戒备森严之下将他带进城中?

  顾艾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撑着额头苦思冥想。也不知是不是越急越想不出对策,平日里她总能沉着冷静思考,可现在她却心乱如麻。眼看着王良脸色越来越苍白,若是再不医治怕是命不久矣……对了!医治,她出城时所用身份正是大夫。她忽然有了思绪,看向王良道:“王大哥,多有得罪了。”

  王良还未反应过来要做什么,就看到顾艾走到他身边,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将他身上衣衫小心翼翼拖了下,当顾艾看到他身上的伤口时,他看见顾艾眼神惊慌失措,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她,她却摇了摇头道:“我现在不怕了。”

  虽然她口中说着不害怕,可王良却看到她双手微微地颤抖。他头低了下去,分明是不想吓着她,可如今情况所迫,也不得不为难她了。

  “王大哥,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溪边将你这衣衫洗干净。再摘些药草回来给你止血。”顾艾跟王良道。

  王良点点头,答应了她。

  顾艾拿着血衣往不远处的小溪边走去,才迈出几步远,又转过头跟他交代:“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千万不要睡。”

  王良再次点了点头。

  顾艾这才继续往前走,来到溪边,她将血衣仔细洗净,挂在了树枝上,此时仍有风吹来,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衣衫很快就会干爽。趁着晾衣之际顾艾又在周围寻了些草药,待药草寻够之后,她拿着半干的衣衫朝王良走去。

  王良正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惊觉的睁开了眼,看见是顾艾时又闭上了眼睛。

  顾艾将衣衫继续挂在树枝上让风吹着,把摘来的止血草用手撕碎,涂抹在王良的伤口上,怕王良会因身子困乏虚弱而睡去,她便跟王良说起了话:“王大哥,我有个哥哥,他医术甚好,所以我耳濡目染也会一些医术,你这伤我虽然治不好,可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死。只要我们回了崖城,你就能当面跟二殿下禀报事由了。”

  王良再度睁开了眼睛,原本有些混沌的双眼,此刻多了几分清明。

  这让顾艾高兴不少,复又说道:“你受了伤,往后也得做些你喜欢吃的菜。可是我现在只知道二殿下喜欢吃什么,还不知道你的,等你伤好了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

  王良嘴角咧开嘴笑了笑,点了点头。

  这时顾艾将药草涂抹好,起身将悬挂在树枝上的衣衫拿下来,为王良穿好。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仔细跟他交代:“城门离这并不算远,你能撑过去么?”

  既是身上有伤,可这对王良来说并非不能做到之事,他点了点头,让顾艾扶着往前走去。

  考虑到王良身负重伤,顾艾刻意放慢了步子,又怕王良着急回去复命,便跟王良解释道:“等进了崖城,我会跟守卫借马车用,咱们走慢些,也好叫你留些力气回去见二殿下。”

  王良又点了点头,一切任由顾艾做主。

  顾艾搀着王良一路走,一路与他说话,说得都是些她小时候听来的趣事。在说话时,又仔细打量他的脸色,见他没有更加虚弱,暗道是止血草有了些效用,心里不免有些高兴。快到了崖城门口时顾艾让他站在原地,将所摘来的草药全部盖在了胡村买来的两个菜篮子上。顾艾跟他小声道:“你站在这里等我,我去借马车,等会儿出来迎你。”

  话落,顾艾往城门口走去。王良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她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胆小怕事,她敢一人前来寻他,又在他危难之际救他性命,此刻又与城门守卫周旋,这无论是哪一桩事,若是心性胆小之人早就逃之夭夭了。

  也不知顾艾与那侍卫说了些什么,最后竟是真的借来了马车,她驾着马车来接他时,他满眼都是疑惑,这样扶他难道不怕那些人起疑心么?

  紧接着他就听见顾艾在他耳旁低声道:“我出城时说自己是大夫,他们认得我。现在我与他们说你是我师父,被我骗到这里治病救人,你跟我正因为路途遥远而发怒,我问他们借了马车送你进崖城……现在崖城瘟疫突增,很多大夫都怕被传染,早就跑的没影了,他们一听见是大夫进城,也就放松了警惕,不会再严加盘查。”

  闻言,王良对顾艾聪明睿智佩服不已。在紧要关头能临危不惧,还能急中生智,这若能得傅绎重用,必是能成一番大器。

  上了马车,顾艾驾着马车直奔傅绎所住庭院。此时夜色深沉,洪水所经之处被奔腾的策马激起阵阵水花,打破了寂静无声的夜城。顾艾心中担忧王良安危,不停挥着马鞭让马儿狂奔而去。

  到了宅院门口,顾艾立刻朝守夜的冯江:“王良为救我受了重伤,快来帮我扶他进去。”

  冯江大吃一惊,当下不敢耽误,立刻上前将王良扶了出来,见他面色惨白,焦急问道:“你们去了哪里,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

  顾艾知道王良一直撑着口气要跟傅绎复命,故而不敢再有所耽搁,急忙跟冯江道:“此事容我日后慢慢与你说,现在还要劳烦你请一位找大夫来为他仔细看看。”

  冯江思了思,最后道:“好,我先与你一起扶他进去。”

  顾艾怕冯江无意碰了他的伤口,小心提醒道:“切莫要碰到他的心口,心口伤势最重。”

  待冯帮着顾艾将王良扶进院子时,正巧傅绎与姜虎下完一局,两人正在屋子里喝茶闲谈。二人听见外面顾艾小声说话时,面色皆是一变。姜虎道:“怕是不妙,我去看看王良。”

  傅绎抬手将他拦住:“此时去容易让冯江起疑心,暂且不急,看看叶草会有什么动作。”

  “主子,她不过才来几日……”

  “可她已经知道不少事了。”傅绎捏了捏眉心:“此时也是考验他的时机。”

  “这合适么?”姜虎犹豫再三,终是开口道:“虽然她面上忠诚,可她与太子之间也有联系,而且她还惊动了冯江。想必太子很快就会知道王良受伤一事……”

  傅绎挥手打断他的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事今日不论,再来下棋。”

  姜虎坐立不安:“这个时候还有心思下棋?”

  傅绎看了一眼姜虎,倒是淡定不少:“既然人是叶草救回来的,冯江也是叶草叫进来的,那她的心里一定有数。”

  姜虎反问:“倘若要是没数呢?”

  傅绎道:“那他就无需再留下来,祸是他闯的,自然也要他来承担。”

  姜虎沉默不语,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看见了一眼顾艾,又回头跟傅绎道:“可他救了王良。”

  “怎么,舍不得他走?”傅绎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为人求情。”

  姜虎不再说话,又坐回傅绎对面,陪他继续下棋。

  几局之后,姜虎输多赢少,傅绎扣了扣案桌,提醒他道:“你不专心。”

  姜虎并不否认,面上担忧之色更浓:“为何叶草还不来?”

  傅绎并不急:“再等等。”

  姜虎站了起来:“我还是去看看吧,平日我与王良关系要好,去看他也没什么。”

  傅绎正欲出声阻止,却听见门敲门声响起。傅绎看向姜虎:“这不是来了?”

  “二殿下,我方便进来么?”顾艾小声问道。

  傅绎道:“进来。”

  顾艾应声而进,将今夜在林间看见之事全然说了出来,连她打着太子的名号救王良也一并道出。禀告完毕,她看向了傅绎,不再说多余的话。

  傅绎面无表情道:“你在观察我?”

  “不敢,只是接下来的话得你允许才能说。”顾艾一字一句道。

  “哦?”傅绎似乎来了兴趣:“未经允许的事情你做得可不少,还在乎这一个?”

  顾艾抿了抿唇,察觉出傅绎对她今日所作所为已有不满,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更加谨慎地开口道:“我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二殿下,我敢对天发誓……”

  “我不信天,你所立誓言并不能让我信服。”傅绎丹凤眼微微眯起:“莫不如说些叫我感兴趣的话叫我听听。”

  顾艾轻声道:“杀王良的人是冲着你来的。”

  “叶草,你胡说什么?”姜虎脸色大变:“再说下去,你会遭杀身之祸……”

  “让他说下去。”傅绎玩味一笑:“我倒是想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胆子。”

  顾艾心中明白,他们有些事原本并不想让她知道,可是现在她却无意间参与进来,若是她坏了他们的事,凭着傅绎的脾性她一定会不得好果。原先她还有些慌乱,可到了现在,她却反而镇定了下来。如果傅绎当真不放过她,她也不过是没了性命罢了。如今顾家已亡,她的亲人要么疯傻要么被问罪,要么失踪不明。只剩她一人苟延残喘活着,倘若死去那也算是一种解脱。

  由于想通透了,顾艾这时候反而笑了起来,看向傅绎道:“比起我要说的话,二殿下应该更想听听王良说了什么,他在等你。”

  傅绎神色微怒:“既是他醒着,为何现在才说?”

  顾艾回道:“冯江对王良伤势很是重视,在旁亲自盯着大夫为他敷药看伤。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来告诉你。”

  傅绎再未说话,转身朝外走去。姜虎立刻跟了上去,在走到顾艾身边,微微叹息一声,冲她摇了摇头,紧接着又往门外走去。

  顾艾知道姜虎为什么要摇头,也清楚今日她做了不该做的事,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可她没有办法看着王良死在她面前,更不能明明知道傅绎有麻烦还视而不见。傅绎如今在暗中彻查顾家的案子,她不想让傅绎因为自身麻烦而暂缓顾家之事。所以她想在这个时候帮助他,一来她能赢得他的信任,二来他能毫无顾虑的查顾家。

  所以即便是知道傅绎一定会对她此举有诸多不满,可她还是这么做了,只因为她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屋内只剩下顾艾一人,她站在原地未动。她要在这儿等着傅绎回来,等他回来后,她将心中所想全然告知与他……

继续阅读:第九章: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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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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