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苦命人。
看来真定府的问题绝不仅仅是一个汪伦。
吴毅看老宋头年纪大，有点同情他，于是提高了一下用镐头挖煤的速度。
老宋头看吴毅效率很高，高兴地说：“不错呀小子！这么一会就掌握要领了！今天咱爷俩肯定可以多背几筐出去！”
吴毅一边干活一边问：“叔，这煤窑这么辛苦，给银子又不多，你为啥非得在这干？”
“怎么不多？”老宋头边干边说：“咱这煤窑出的是无烟煤，比普通煤贵好几倍！”
“咱们挖一筐煤出去可以挣五十文钱，住宿和吃饭扣除一半还有二十五文！别的煤窑挖一筐也就十文钱！”
单价比其他煤窑高一倍不止？
汪伦这是发善心了？
吴毅不信。
他又试探着问：“叔，你干了好几年，应该攒了不少钱吧？”
提起这个话题，老宋头脸上写满了幸福：“我一天能挖五六筐煤，算下来能赚一钱多银子，一个月下来能有三四两！一年差不多有五十两呐！”
“这五年我拢共给家里捎回去二百多两银子，家里几口人吃喝拉撒连一半都用不了！”
“我们村一亩地也就二十几两银子，等我干完五年回家，就买上他四五亩地，我们家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说到买地，老宋头严重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哪怕在黑暗的煤窑里都清晰可见。
吴毅很佩服老宋头，靠着自己辛勤的双手养活全家人。
不过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好奇地问：“叔，你咋把钱捎回家里的？咱煤窑不是不让走吗？”
老宋头随口回答：“都是托刘把头捎回去的，每个月发了银钱，刘把头就让窑工们登记家里地址，他挨个给送。”
吴毅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刘把头给捎银子？
这跟让狼看羊群有什么区别？
但看着老宋头满心希望的样子，质疑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两人忙碌半天，用镐头敲下来不少煤块，合力装满了两人背后的筐。
老宋头看吴毅装的太慢，还帮他拿出来几块，告诉他：“别装那么满，一筐无论装多少，都算一百斤。当然不到一百斤不行，不算钱。”
狗日的汪伦，吃人不吐骨头。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黑洞洞的巷道往煤窑外走，老宋头步履蹒跚，沉重的煤炭压在背上，让他脊梁弯曲。
好不容易爬出了煤窑，吴毅这才发现老宋头已经黑成煤球了。
估计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老宋头带着吴毅把煤卸在了空地的煤堆，负责看管煤堆的管事给了两人每人一根竹签。
老宋头又带着吴毅找到账房上交竹签，账房在账册上给吴毅和老宋头每人记了一百斤煤。
一筐煤背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老宋头拼了老命累死累活只赚了25文钱。
不够吴毅一顿早饭买包子吃的。
老宋头并不觉得辛苦，拉着吴毅来到煤窑提供的水缸，拿起瓢舀了一瓢水一饮而尽。
喝完对吴毅说：“煤窑里又干又热，千万要多喝水，要不身子受不了。”
吴毅点了点头，也舀了一瓢水。
透过瓢里的水，吴毅看到自己黑的像是李逵，头发也炸了起来。
我还是那个帅的让无数姑娘倒贴的小吴捕头吗？
彩花姑娘、林婉清、韩雨若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会说什么？
不黑不吹？
吴毅自嘲的摇了摇头，喝了一瓢水跟着老宋头继续下煤窑。
忙碌了一整天，凭借着吴毅用镐头挖煤的速度快，老宋头今天足足背了八筐煤上来。
虽然往外背最后一筐煤的时候，他已经累得两腿打晃了，但脸上的笑容是掩饰不住的。
一起在河里洗澡的时候，老宋头激动地对吴毅说：“小子，这可是我第一次一天赚到两钱银子！多亏了你呀！”
对老宋头来说辛苦不是问题，只要能赚到银子，给家人一个幸福的未来。
“每天比以前多半钱银子，我还能干十天，那就是五两银子，我可以买个犁耙。”老宋头一遍盘算着一边往吃饭的工棚走去，满脑子都是离开煤窑后一家团聚的幸福生活。
吴毅也被他感染了，决定晚上多吃三十个窝头庆祝。
端笸箩那小子你别想跑，我就不信我追不上你！
两人来到吃饭的工棚，吴毅听到了一个惊天噩耗！
自助餐厅改限量供应了，一人最多给十个窝头。
晴天霹雳，裤衩一声！
吴毅欲哭无泪。
你们特喵的这是针对我！
我吃的多吗？
两顿饭一共才吃了你们一百多个窝头，这就心疼了？
十个窝头，不够我塞牙缝的！
领完窝头盛小米粥的时候，吴毅两眼放光的问盛饭的伙计：“小米粥管够不？”
盛饭的伙计看了一眼吴毅，连忙说到：“刘把头吩咐了，小米粥每人最多两碗！”
吴毅心在滴血，试探着问：“咱们这有那种洗澡盆一样大的碗吗？”
“你在想屁吃！”
“……”
十个窝头两碗小米粥，被吴毅风卷残云瞬间消灭。
咕噜噜……
肚子还在抗议。
老宋头早晨见识过吴毅的饭量，看他实在可怜，把自己的窝头分给吴毅五个说：“小子，多吃点。”
“那你怎么办？”吴毅问。
“我上岁数了吃得少。”老宋头笑着说。
吴毅消灭五个窝头用了五口。
回到工棚，吴毅盘算着要不自己偷摸留下山去大吃一顿吧。
以自己的脚力，比马都快，跑到真定府吃顿饭再回来两个时辰用不了。
虽说离开煤窑唯一的路上有好多兵丁把守，但以吴毅的身手想不让他们发现轻而易举。
犹豫了片刻，吴毅打消了这个念头。
万一晚上工棚里有人起夜发现自己不在是个麻烦。
当务之急还是仔细调查这个煤窑。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饿其体肤！
咕噜噜……
饿的好难受……
如果现在在家，自己只要说饿了，韩雨若就会吩咐后厨准备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
自己吃饭的时候，还可以让韩雨若吞吞吐吐吃着她最爱吃的东西，那是什么样的享受！
哪像现在？
窝头都吃不饱！
是可忍孰不可忍！
窑工们累了一天，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工棚里响起了熟悉的呼噜、磨牙、放屁说梦话组成的交响乐。
吴毅偷偷摸摸起床了。
不能进城大吃一顿，我去吃饭的工棚里偷吃窝头总可以吧？
我亲眼看着端笸箩那兄弟把满满一笸箩窝头放到了后厨。
你留着他能下小的吗？
不给我吃我就偷！
老子就是撑死，也一个都不给你们留！
吴毅悄无声息地离开睡觉的工棚，蹑手蹑脚地溜到吃饭的工棚里，在后厨找到了满满一笸箩窝头。
平时看不上的粗粮，这会瞅见了咋那么美味呢？
吴毅端着笸箩坐在椅子上，一口一个！
无名真气什么都好，就是太费饭！
一笸箩窝头很快就被吴毅炫没了，本着不给敌人留下一粒粮食的思路，吴毅又回到后厨找窝头。
窝头没了，还有半锅小米粥。
吴毅连碗都没用，直接端着锅开喝。
刚喝了两口，看到后厨对面，大柜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大柜是煤窑的一把手。
这深更半夜的，他不睡觉肯定没在干好事！
吴毅两大口喝完了粥，用手一抹嘴，决定去大柜房间谈谈究竟。
悄悄溜到大柜房间的窗户下，吴毅听到屋里有两个人的声音。
头一个说话的是大柜：“胡管家捎信来，说有个叫吴毅的锦衣卫盯上咱们汪知府了。”
另一个说话的是刘把头：“该不会牵扯到咱们煤窑吧？”
大柜说：“不好说，胡管家说那个吴毅会易容术，搞不好已经混进咱们煤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