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中年人的惨状震慑了工棚里的所有人,除了吴毅以外所有人大气大气都不敢喘。
吴毅配合地表态:“刘把头,俺们不走了!俺们就在煤窑干!”
刘把头看了一眼吴毅道:“你还算识时务。”
他一直趴在地上的黝黑中年人说:“把他捆在工棚外,饿一天再说!”
两个打手一左一右架着黝黑中年人除了工棚,把他捆在了工棚外的一根木桩子上。
刘把头扫视了众人一眼,清了清嗓子说:“既然你们已经来到了这里,那我就得把咱们煤窑的规矩跟你们说清楚。想走的,就看看刚才那人的下场,但要是你们好好干,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继续说道:“咱们煤窑的规矩,第一条,就是绝对服从。在这里,我的话就是天,我说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不得有半句怨言。”
“第二条,每日劳作不得偷懒。从鸡鸣到亥时,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得在煤井里干活。谁要是敢偷奸耍滑,哼,别怪我心狠手辣!”
说到这里,刘把头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给人施加巨大的压力。
他接着说道:“第三条,工钱的事儿,从煤井挖出来一百斤煤,五十文!”
外面买五两银子一百斤的无烟煤,背出来一百斤居然只有五十文倩!
两千斤才挣一两银子!
更让吴毅无语的是刘把头后面的话。
“你挖煤的钱,我得先扣掉一半作为煤窑的损耗和你们的食宿费。剩下的,才是你们的工钱,每月一结。别想着讨价还价,在这黑煤窑里,没有那个规矩!”
“不过,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只要你们在这煤窑里干满五年,我就可以放你们走,让你们重获自由。”
干满五年就可以走人,这看似是一个希望,但在这暗无天日的煤窑里,五年时间足以将一个人折磨得不成人形。
说到底只是为了安抚窑工们的谎言罢了。
窑工们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吭声,眼中满是恐惧和无奈。
刘把头似乎并不在意众人的反应,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还有啊,你们得明白,在这煤窑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要是谁不小心在煤井里出了事儿,只能怪你们自己命不好。咱们煤窑可不会出一分钱赔偿,明白了吗?”
窑工们默默地点头,脸上的表情比吃了屎还难看。
刘把头很满意目前的状态,大发慈悲到:“你们今天第一天来,可以不下井干活,晚一点我给你们每人安排一个老窑工,让他们明天带你们下井!”
终于熬到了那难得的吃饭时间,此时夜色已深,夜空中挂着几点繁星。
劳作了一天的窑工们拖着疲惫的步伐来到了吃饭的工棚。
晚饭的简陋超乎想象,桌上摆着的只是些粗糙的窝头和稀稀拉拉的棒碴粥。
但即便如此,对于这些整日与煤尘为伴的窑工来说,这已是难得的饱餐。
窝头和棒碴粥是管饱的。
毕竟挖煤是实打实的体力活,吃不饱肚子,力气跟不上,煤窑的收益会受影响。
吴毅等人排在了长长的队伍最后,前面是刚从煤井里上来的窑工们。
他们一个个黑不溜秋,脸上、身上布满了煤尘,仿佛是从炭堆里爬出来的一般。
汗水与煤尘交织在一起,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道道痕迹,衣服也早已被汗水浸透,又沾满了煤屑,变得硬邦邦的。
他们的眼神里透露出深深的疲惫,以及一种习惯了艰苦的麻木。
轮到吴毅等人打饭时,他们也没有丝毫客气。
每人端起那盛满棒碴粥的大碗,拿起几个窝头,找了个地方蹲下狼吞虎咽起来。
即使在饭桶云集的黑煤窑,吴毅的饭量也是出类拔萃的。
吃到最后负责盛粥和发窝头的杂工见吴毅又过来,一个端着锅一个端着笸箩就跑。
“别走啊!俺还没吃饱呢!”吴毅绝望地大喊。
别的事都能忍,就自己这饭量如果不让吃饱可糟了!
吃完晚饭,刘把头带着吴毅等人回到了工棚。
白天干活的窑工们已经吃完饭,在司场员的组织下一起去煤窑附近的小河里洗了个澡。
他们正横七竖八地躺在工棚里,准备进入梦乡。
工棚里空间狭小,却躺了十几个人,每个人的呼吸声、鼾声交织在一起,乱糟糟的。
刘把头走进工棚,清了清嗓子,把人都叫了起来。
他向众人介绍了吴毅等人是新来的窑工,需要有人带着熟悉下井的流程和工作。
然后他开始给每人安排一个老窑工作为师傅,明天带他们下井。
当刘把头叫到吴老二的名字时,他指了指一个看上去年纪很大、头发已经斑白、腰也佝偻着的男人,对吴毅说:“这是老宋头,以后就是你的师傅了。他在煤窑干了四年多,你跟着他吧。”
老宋头看了一眼吴毅,用沙哑的声音说:“赶紧休息吧,明儿的活儿可重着呢,累得很。”
说完,他指了指工棚角落里的一个空位,示意吴毅过去躺下。
吴毅走到空位上躺下,望着工棚顶上的破布和漏光的缝隙,思绪飘远。
夜渐渐深了。
工棚里只剩下老窑工们有节奏的鼾声,时不时的磨牙,此起彼伏的梦话以及连绵不绝的臭屁。
吴毅这辈子没受过这罪!
第二天天还没亮,刘把头那粗犷的声音就在工棚外响起,叫众人起床准备下井。
吴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跟着老宋头一起走出工棚。
天色还是一片漆黑,吴毅深吸了一口清晨的冷空气,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老宋头则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早起,他默默地走在前面。
众人先来到吃饭的工棚,早餐依旧是那熟悉的窝头和棒碴粥。
吴毅才刚吃了三十几个窝头,就被老宋头拽着向煤窑走去。
又没吃饱!
煤窑口,几盏昏黄的油灯在风中摇曳,照亮了通往地下的黑暗通道。
老宋头拿了两个竹筐,分给吴毅一个。
他一边走,一边向吴毅介绍着煤窑里的情况:“这煤窑深得很,里头岔路也多,你可得跟紧我,别迷路了。”
“还有啊,下井的时候可得小心,这底下可不比上头,一不小心就得出事儿。”
他们沿着狭窄的巷道越走越深,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吴毅已经出汗了。
终于来到了采煤的工作面,老宋头指了指一堆工具,对吴毅说:“小子,去把镐和锨拿过来,咱们开始干活了。”
吴毅连忙走过去拿起工具,跟着老宋头一起开始采煤。
老宋头用力挥动镐头,将煤块一块块地凿下来。
吴毅学着老宋头的动作,抡起镐头开始挖煤。
有无名真气傍身,这点劳动强度对吴毅来说很轻松,但为了装的像一点,他故意干得很慢,过一会还要喘口气。
老宋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这才刚开始呢,小子,煤窑里的活儿可不是那么好干的。你第一天下井,别那么拼命。”
吴毅点了点头,操着一口浓郁的乡音说:“叔,你在这煤窑干了多久了?”
老宋头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回答:“我干了四年多了,用不了几天我就干满五年,可以走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喜悦。
吴毅却觉得老宋头根本就走不了,所谓干满五年就能走是一个谎言。
他试探着问:“叔,之前有人干满五年离开煤窑吗?”
“怎么没有?”老宋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说:“煤窑每过三个月都有人干满五年走人。”
这黑煤窑能有这么好心?
吴毅非常怀疑。
吴毅又问:“叔,俺看你年纪这么大了,为什么要来煤窑干这苦差事啊?”
老宋头叹了口气答道:“要是有别的活路谁愿意来?我本是束鹿县的农民,家里有二亩薄田,五年前真定府遇到蝗灾颗粒无收,我交不上税粮地被府衙收走了,一家老小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全凭我在煤窑挖煤养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