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拐弯儿的空当,余莨透过后视镜又往后看了一眼,谢南楼正穿过护栏往景点的售票厅走去,心里不由纳闷,敢情他还真是过去逛景点的?
谢南楼对他的疑惑浑然不知,走过护栏隔出来的走道,手操在兜里,漫不经心的往售票厅走,快要走时突然收住了脚,然后猫腰躲到墙头,探身往后看了两眼,没看到余莨的车,又往拐弯那边看了看,确认余莨走了以后,跑两步窜出来,快速跑到路边,正好红灯转绿,小跑着穿过马路,跑到那个破旧不堪的小报亭门口。
报亭的老板正坐在门口的树下看报纸,头上带了顶方帽儿,老花镜的镜片上人影一闪,察觉有人过来了,就抬眼看了看。
“老板。”谢南楼笑着朝他挥挥手,他带着口罩和帽子,那老板一时间有些愣,眯着眼看了他一眼,转头朝着报亭一努嘴。
“想要什么自己拿。”
谢南楼站在报亭外看了看,门口的挂牌上粘着不少海报,就像六七十年代的印刷材质,这也是这个小报亭的特色,不知道从哪年开始,城中的报亭都撤掉了,唯一还能找到的几家中,这家是最有特色的。
“咦,老板,这里是不是掉了一张照片啊。”谢南楼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弯下腰用手摸了摸挂牌,挂牌的中央,也就是所谓的C位,竟然是空出来的,挂牌上挂的都是当红明星的照片,有大头画像,也有写真照片,人不多总之是谁火挂谁,他本来以为是粘在上面的照片掉了,往地上看了两眼,没看到有掉落的照片,而手摸上去,底板很光滑,不像是粘过东西的样子。
老板摘掉眼镜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竟然也莫名的露出了一抹惊异,放下报纸站起身,走过来伸手摸了一下,就说:“可能忘了吧,一会儿找一张粘上去。”
“粘谁的?”谢南楼故意问道。
老板又打量了他一眼:“挂谁?一会儿看看呗。”
谢南楼跟着他进了报亭,里面空间很小,他只能现在门口往里看,老板从桌子底下拽出来一个小箱子,蹲下身在里面翻找出来几张写真照片,一张一张的放在桌子上。
“你看看哪个适合那位置,就挂上去吧。”
谢南楼拿起来看了看,确实都是当红的明星,不过都已经在挂牌上了,再挂上去就重复了,都推到一边,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照片没在上面,难道是自己还不够火么?明明很火好不好,瞬间升起一股挫败感。
“还有这两张。”老板又扔上来两张照片,站起身拍了拍手,用脚将箱子踢了回去,示意谢南楼再看看:“你是头一个提醒我少了一张照片的,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谢南楼嘿嘿一笑,将反过去的照片翻了过来,这一看,乐了,说曹操曹操到,刚说了没自己的照片,这不就来了么,这张写真正是他前不久刚拍的那套中自己最喜欢的一张。
“我说老板。”谢南楼捏起来那张照片,眼里的笑意都快冒出来了:“你这写真是买的官方的不,别是自己盗的网图印的。”
老板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伸手摸起另一张,推开他就往外走,谢南楼赶紧拿着照片追上去:“诶,诶老板,挂这个,你看这个小帅哥多棒,一看就是经常站C位的。”
老板忽视了他的话,从货架上拿了一瓶胶水,照着照片背面涂了涂,又往挂牌上涂了一点,啪的摁了上去。
谢南楼看着被占了的C位,心里一阵悲凉,默默转过身,准备将手里那张放回去。
报亭位于两条路的交叉口,是一个人字形路口的交叉点,旁边是一座中高型的写字大楼,正处在风口的位置,恰巧一阵风吹过,挂牌剧烈的摇晃了两下,刚粘上去的照片又被刮掉了。
报亭老板啧了一声,捡起来往背面又涂了一些胶水,用了比刚才大一倍的力气使劲拍了上去,然后摁住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把手拿开,谁知他的手刚一拿开,照片又滑了下来,这可真是邪了门了,报亭老板再次捡起来粘上去,结果和刚才还是一样,又掉了下来。
谢南楼趁机赶紧把自己的照片递过去:“看吧,这也是讲究缘分的,你看这个小帅哥,一看就和这个位置很有缘分。”
老板再次朝他翻了个白眼,接过来胡乱抹了一点儿胶水,随手拍了上去。
两人同时蹲下身,眼巴巴的看着那张照片,一秒钟,两秒钟,一分钟……没掉!
“yes!”谢南楼一拍巴掌,站起身时觉得自己都扬眉吐气了。
老板撇了撇嘴,摇着头站了起来,小声说:“我还真是头一次见这么厚脸皮的人,你说你一个大明星,来我这小店抢什么C位。”
谢南楼摸着头嘿嘿一笑,他没想到这老板眼这么尖,竟然把他看穿了,顿时有些不好意,就说:“这不正好看见了么,不想当C位的普通人不是好明星。”
“买点什么?”老板问道。
谢南楼摘下口罩,凑到他面前给他看:“你看看,你还认不认识我,我以前经常在你这里买东西的。”
老板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每天来我这儿买东西的人多了去了我的脑子又不是电脑,要是一个两个都记住,我都能上最强大脑斗过爱因斯坦了。”
谢南楼有些丧气:“爱因斯坦早去世了,你俩没法比试。”
老板又坐柜了躺椅上,带上他的金丝框老花镜,慢悠悠说:“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吧,就跟那些孩子一样,经常来我这儿买明星的写真,我跟你说啊,你别想着举报我。”
谢南楼立马指着他叫道:“你的写真果然是印的网图!”
“呸呸呸,你小点声。”老板噌的一下从躺椅上弹起来,瞪着他:“谁搞的清你们那些弯弯绕绕的。”
谢南楼一脸怀疑的在他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举报你,毕竟今天过来是来跟您叙叙旧的。”
说起来两人并不熟,谢南楼上大学的时候还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闷骚男,每次来买东西几乎都是低着头挑了喜欢的,付钱就走,和老板也没怎么交谈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报亭老板对他的印象非常深,是因为谢南楼长得好看吗?也不尽然,这地界好看的小孩不少,他见过的也不少,按理来说不应该对这个小男孩记忆这么深刻才对。
“最近生意怎么样?”谢南楼看着路对面的一颗皂角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话。
老板将报纸折起来,随口应道:“就这样呗,城管不来赶,就当个养老的乐子。”
谢南楼点了点头,准备接入正题:“那个,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经常爱买的是谁的周边?”
“不就是那个谁的么……”老板愣了一下,不对劲,怎么话到嘴馋突然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呢?
谢南楼睁着大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然后呢……”
老板一副吃馒头被噎住了的表情,皱着眉头张了几次嘴,嗯嗯啊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具体的人名,末了一拍脑门:“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想不起来了,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前两天经历了一场小事故,我觉得我可能脑子不太管用了,总觉得有些事情想不起来。”谢南楼揉了揉头顶,太阳穴两侧涨涨的有些疼,可能是因为睡眠的原因,睡觉睡太多了有时候就会有这种症状,看来休息过头也不是件好事儿。
“你怎么了?车祸么?没看到有新闻啊。”
谢南楼鄙夷的看了他手中的报纸一眼,他住的酒店爆炸这件事竟然都不知道,可见消息多么滞塞,不过也是,报纸吗,可能一个月以后他就看到这条消息了。
“不是车祸,爆炸。”谢南楼小声说:“爆炸的原因说是天然气爆炸,事故鉴定结果我也看了,但我始终觉得不太对劲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跟这个老头说这些有什么用,就是觉得自己的情绪应该有个发泄口,整整三天了,他脑子里就像断了根弦一样,那种感觉形容不上来,就像忘了什么,但又摸不着头绪,空空的,松松的。
“你这是吓到了。”
有游客过来往报亭里瞧,谢南楼忙边上扭了扭头,老板过去招呼。
谢南楼低头看着路沿石上爬过去的蚂蚁,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真的是因为吓到了么?
算了,过两天再看看吧。
谢南楼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已经快到晌午了,他早上没什么胃口,就喝了一小碗白粥,这会儿肚子里竟然咕咕叫了起来,就站起身,跟老板道了别,拢了拢大衣,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的走。
兜里的手机又想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余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谢南楼,你他娘的在哪呢?”
余莨暴躁的怒吼声从听筒里传来,谢南楼赶紧把手机拿开了一段距离,牙疼的看着屏幕:“哥,哥你小点声。”
“他娘的老子小不了声,你在哪呢?”
谢南楼捂住听筒,无视掉周围行人投来的异样的目光,小声说:“我正在往地铁站走,怎么了?”
余莨那边愣了一下,过了得有两秒钟,才听见他半信半疑问了句:“地铁?你没进王府啊?”
这下轮到谢南楼愣住了。
“我进那干嘛?”谢南楼笑了一声,进了地铁站:“我要过安检了,噪声太大听不清,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