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黑,借着微弱的光线,他能看到里面的情景,房间很新,按照六七十年代的装修风格陈设着一些家具,桌子上放了两个搪瓷杯子,杯壁上大大的喜字格外醒目,杯子很新,完全没有磕碰的痕迹,他拿捏着把手拿起来晃了一下,杯底似乎还留了一层浅浅的水,谢南楼愣了一下,突然伸出两根手指碰了碰杯壁,是温的,为什么是温的呢?
“啪!”屋子里的灯不知被谁打开了,谢南楼赶紧闭上眼睛,待适应了屋子里的亮度以后才慢慢睁开,却被屋子里的景象吓了一跳,红色,大红色,全是红的。
橱柜是红的,桌子也是红的,床上的杯子枕头也都是红色,大红的喜字贴满了墙,他愣愣的看了一会儿,慢慢转头往身后看去,是苏芮安拉开了灯上的绳,她正抬头打量着那个灯泡,灯光乍然一亮,刺的她赶紧闭上双眼。
孟珈扒着门框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不敢进来,高昆在门里面不近不远的站着,也有些震惊。
黄黎和温寂清只是微微怔了一下,接着就开始根据线索在屋里翻找起来,谢南楼慢慢走到他身后,伸手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腰窝:“温老师,不对劲。”
温寂清猛的一缩腰,回头盯着他:“哪里不对。”
谢南楼把手里那个搪瓷杯子递给他,温寂清一接到手里,立马皱起了眉头。
“好久没有黑天了。”谢南楼小声说着:“不对,应该是好久没有天亮了。”
温寂清把搪瓷杯子放下,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捏了一下:“先别管,先找到线索出去再说,时间只剩下三个小时。”
屋子里除了进来时的那扇门,根本没有其他的门,谢南楼一行进来时已经找过周围的墙壁了,没有其他暗门,按照时常和故事,这里应该就是最后一个房间。
“故事还没有还原出来,你不觉得缺了点什么吗?”温寂清一下一下捏着他的的手腕,不轻不重的,像小猫爪子在他的心口踩来踩去,踩的他心里痒痒的,又不能挠,只能生生忍着,忍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谢南楼有些受不了了,猛的把手收回来,背过身去,脑子里混混沌沌,连刚才温寂清说了点啥都给忘了,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倒是不远处专心收集线索的黄黎听见了,随口应道:“太仓促,没有接上故事。”
温寂清愣愣的低头看了一眼空了的手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掩饰似的握了一下拳头,转过身同黄黎说:“还记得剧本上的故事么?”
他从谢南楼抽出手开始,从始至终没有再看他一眼,谢南楼却一直在注意着他的神色,温寂清虽然不说,动作上也没有表现出生气和伤心,可是眼神却出卖了他,谢南楼心里一疼,有些过意不去,便特意往他那边靠了靠,故意去搭他的肩膀。
“我记得。”他说:“刘导跟我特意说过剧情的问题,本来的设定是男主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后来被人给送走了,兄弟俩一分开就是整整十几年,后来在这个工厂里相遇了,两个人因为长的很像而惺惺相惜,可是弟弟因为小时候家庭的原因,性格非常懦弱,经常受到皮肤,哥哥为了保护他得罪了工厂里的很多人,后来哥哥因为得罪的人太多,被人害死在了工厂里,而弟弟为哥哥报了仇以后,也自杀了。”
温寂清不动声色的往前迈了一步,错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谢南楼心里一空,顺势将手搭在了旁边的椅背上,两人不愧是演员,面上滴水不漏,依旧笑的不温不火。
这一幕却完完本本的落在了屏幕前刘畅的眼里,他吸着一瓶牛奶,忽然伸手拍了一下旁边的人:“这个,这个,切一下温寂清和谢南楼,回去,刚才,往回倒。”
那人诧异的按要求做了,刘畅看了两眼,立马扭过身去揪方成军的衣领子。
方成军正忙着对现场的物资表,赶紧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干嘛?”
“你还说他俩没事。”刘畅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伸手一指刚才调出来的画面,方成军抬头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小屏幕上正在重复播放那两秒的动作,显得画面里的谢南楼和温寂清诡异又滑稽,他眯着眼看了看,立马转身找眼镜。
“他娘的,老子眼睛呢?”
工作人员指了指他的领子:“你领子上挂着呢。”
刘畅气的咬牙,压低声音问道:“这能播么?能播么?”
“怎么不能播!”方成军对自己的业务能力相当有自信,带上眼镜凑过去反复看了两遍,现在他自己也看出问题了:“郑儿,给我把他俩剪成死对头。”
郑儿带着耳麦正专心致志的调试着设备,刚被刘畅拍一巴掌,现在又被方成军拍了一巴掌,有些懊恼的回过头:“我说导儿,你们能不能喊我名之前不要猛不丁的拍我!吓死人给不给赔偿啊?”
方成军拍了一巴掌他的后脑勺:“滚蛋,别跟我丫的贫,给我剪成死对头哈,露出一丁点儿的痕迹我就拿你是问。”
这样奇葩的命令倒也不是头一次,剪辑师么,在导演眼中都是有魔法的,都说爱情是魔法,那么打败魔法的只能是魔法,不过他之前得到的命令都是怎么把两个人剪出暧昧感,让人一看就有事儿那种,这把情侣剪成死对头还是头一回。
新鲜,真新鲜。
郑儿乐呵呵接受了这个差事,觉得是时候考验一下自己的专业水平了。
现场浑然不觉的两个人仍在各自别扭着,从那开始,温寂清就一直避着谢南楼,谢南楼在左边,他绝对不往那边走,谢南楼在东边,那他就贴西墙上去,虽然没有明显的表示,但谢南楼总觉得他像极了一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有时候叹口气,就让他的心跟着揪上一揪,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可是他放开他的手,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害羞啊!
谢南楼很想跟他解释一下,又害怕觉得这些其实都是自己瞎想的,因为温寂清避开他,也有可能是因为这边人太多,他往人少的地方走一走,找找线索,而至于他有没有真的生气,这事儿,除了温寂清自己,还有谁知道呢。
啊!好想买通一条温寂清肚子里的蛔虫啊!谢南楼无力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啪!”
又是一阵清脆的声响,灯关了。
黄黎立马问道:“芮安?是你关的灯么?”
苏芮安的声音在他手边响起:“不是,我,我在你旁边,我没有拉灯绳。”
“是谁?”黄黎摸索着往开关处走,可是突然陷入黑暗让他没了方向感,嘭的一声撞上了立在屋子中央的屏风,谢南楼正好站在屏风旁边,依据声音将他一把拽住。
谢南楼说:“不是我,我一直在这。”
高昆和孟珈也说:“不是我。”
只有温寂清,迟迟没有开口。
谢南楼让黄黎自己站好,他记得自己口袋里应该还有一个小手电,这种小手电小巧又不起眼,节目组不让带,他偷偷塞进了衬衫口袋里,他没交,节目组简单搜身的时候么没搜出来,之前那个小手电已经没电了,节目组知道他带了手电以后也没有强制性过来收掉,可能是觉得游戏本身就有bug,用个手电反而有助于推动剧情。
“你先别动,我还有个手电。”谢南楼快速的说了一句,赶紧伸手在口袋里摸索起来:“诶,怎么没了……”
“南楼,南楼……”黄黎突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声音颤抖着特别小声的唤了他一声。
谢南楼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他的胳膊:“怎么了?”
黄黎咽了口口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颤抖的声音说:“你,你看门口,那个,不是咱们得的人吧。”
谢南楼心头突然一惊,赶紧往门口的方向看去,房门一直敞开着,外面的光线比屋内稍微亮一些,一个黑色的瘦小的人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高昆至少有一米八,身材稍微有些胖,显得很壮实,黄黎和温寂清身材相似,都不低于一米八,孟珈虽然瘦小,但身材非常曼妙,苏芮安身高175,更不可能是她,那这个人,是第七个人。
所有人都发现了第七个人的存在,孟珈吓的尖叫起来,很快就被苏芮安捂住了嘴,谢南楼觉得身边光线暗了一下,接着胳膊被人拽住往后扯了一下,他先是惊了一下,接着心头一喜,是温寂清。
“温老师。”
“闭嘴,别说话。”温寂清的声音听起来依旧不太开心,不过谢南楼可开心了,至少温寂清不是真的不理他。
“温老师……”
“我说了,别说话。”
“你是让我不要跟你说话么?”
“我说让你别说话!”
“那我不对着你说,你可以认为我没有再跟你说话。”
温寂清恼了,伸出一根手指头狠狠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心:“你傻啊,我说的是,你闭上嘴巴。”
光线太暗,他根本找不准谢南楼的脑门心,戳的有点儿歪,戳在了他的鼻梁上,谢南楼的鼻梁因为过于挺秀经常被人误认为是整出来的,他平时也爱拿这个开玩笑,这会儿忍不住嘴贱,就说:“嗯,好的,但是你把我假体戳歪了,记得赔钱。”
黄黎重重叹了一口气,跺脚:“你们他娘的能不能让老子安静一会,像个小学鸡一样吵来吵去有意思吗,又不是小情侣,搞什么别扭。”
谢南楼、温寂清:“……”
高昆离门口最近,他看着那个黑影,吓的都快哭了,这个工厂本来就有灵异传说,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纵然知道可能是节目组搞的鬼,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这他丫的,还有什么比突然多出来一个“人”更可怕的么。
就在此时,一阵刺耳的钟声从工厂里传了过来,是钟表发出的声音。
“黑天了。”谢南楼立马说道。
温寂清拽着他的手一紧,本能的想拉着他找地方躲起来,可是很快意识到自己就在跟npc面对面,现在躲起来根本于事无补。
黄黎显然并不这么想,他抱着头,嗖一下转过身,蹲下身就要往床底下钻,刚伸进去半只脚,嗖的又收了回来。
谢南楼问他:“怎么了?”
黄黎战战兢兢的站起来,摆着手走了回来:“算了算了,万一床底下也有怪物怎么办。”
谢南楼低声笑了笑,突然见门口的黑影动了一下,接着一束光从头顶照了下来,露出了黑影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瘦小的男人,因为妆效的缘故看起来又瘦又丑,稀疏的头发贴在头皮上,露出乌黑的血块,他抬起头,看着屋子里的众人,开始了他的表演。
“你们是来救我的么?”他伸出手,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混浊的双眼看向谢南楼:“救我回家,我不要待在这儿,他们骂我,骂我是野种,他们说我是个连爹都没有的人。”
npc的演技很好,谢南楼看的有些动容,不由问道:“你家在哪?”
他觉得npc不会回答,其他人也这么认为,所以谢南楼一问处这句话,所有人都似笑非笑的向他看来。
“家?”npc却回答了:“我没有家。”
谢南楼皱了皱眉,继续问道:“你是哥哥还是弟弟?”
npc似乎被问住了,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狂躁起来,他用双手紧紧抱住头,使劲挠着头皮,嘶吼道:“哥哥,弟弟,那个怪物,他们说那个怪物和我长得一样,那不是我,那不是我,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和我完全一样的人,不,那是怪物,他一定是来取代我的,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这个世上只能留我自己!”
高昆愣了一下,回头对苏芮安说:“不对啊,这和剧本不一样啊。”
“时间都是颠倒的,为什么剧本不能是错的呢。”温寂清淡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