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意思?”董一善抬头看天。
“看着我!”方圆大喝,“有完没完了你!”
“什么有完没完?”董一善继续看天。
方圆恨恨地瞪着他。
董一善执着地看天。
方圆上前一步,狠狠地踩住了他的鞋。
董一善痛叫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方圆突然拽住他望天的下巴,使劲扳下来,与她平视,然后猛地凑上去,吻住了他。
董一善整个人都定住了,垂着两只胳膊,像只被吓傻的鸭子。
然后方圆也腾出两只手来,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扳,强行环在自己的腰上。
直到电线杆从他们面前走过,受到惊吓,然后怪叫一声。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算算褂,相亲从来不成功,却总是撞破别人的好事,老天爷这是给他安排的什么命。
董一善赶紧挣开方圆,忙不迭地解释:“我们什么都没干……”
方圆将他的下巴重新扳回来,冲电线杆恶狠狠地嚷着:“不,什么都干了,看什么看,滚!”
电线杆灰溜溜地走开了。
方圆这才放开董一善,毫不害羞地直视着他。
“说吧!为什么不理我?”她说,“我妈去找你那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你就那么大气性?再说,是我妈惹你,又不是我惹你,你拿我撒什么气?”
半晌,董一善才说:“我没拿你撒气。我想,你妈说的,不一定是错的,也许,你按照他们的安排生活,说不定会更好……”
“董一善!”方圆气得大叫,“哪种生活方式对我更好,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
董一善语塞。
“混账!”方圆恶狠狠地骂了一声,转身就走。
董一善在原地愣了片刻,这才追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董一善说:“黄家老夫妇的故事,我可以给你提供素材,我能听懂他们的方言。”
方圆说:“滚开!”
董一善说:“故事大纲我也可以帮你想,你只负责文字部分就行了。”
方圆继续说:“滚开!”
董一善说:“你别生气了,去我那里我们商量商量,正好我姐来看我了,带了好多好吃的。”
方圆叫嚷:“滚!”
停顿片刻,董一善又说:“我姐好不容易来一趟,都不能见见我女朋友,不是挺可惜的吗?”
又一个“滚”字冲到了嘴边,方圆却硬生生地将它咽下去了,然后她回头瞪着董一善:“你说什么?”
他耸耸肩:“别装,你明明听清了。”
方圆继续瞪着他,突然扑过来,猛地跳到董一善身上。
董一善猝不及防,差点儿摔倒,他叫嚷:“好好说着话呢,你这人,对自己的体重心里没点儿数……”
这时候,电线杆又从街的另一头冲了过来。
方圆吊在董一善身上对他怒目而视:“你回来干什么?”
电线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别……别黏着了,出……出事了!”
二人一惊:“出什么事了?”
电线杆继续喘着气说:“电……电梯,夹死人了!”
用来当作“时光隧道”的电梯,在安装过程中踏板突然塌陷,一个工人不小心掉了进去,旁边的人赶紧按紧急停止按钮,按钮却失灵了,在场的几十个工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掉下去的工人被继续运行的踏板夹死。
这突如其来的事故令左靖如五雷轰顶,受到更大冲击的是韩宝珍,因为是她在主管电梯的采购,而检测报告显示,这台电梯根本不是之前合同里谈好的品牌的电梯,而是在中途被人偷梁换柱了。
负责采购的物资组长章德成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接下来便是商讨对工人家属的赔偿事宜,以及配合警方的调查,韩宝珍作为主管负责人被警方拘押了一整夜,在左靖交了保释金后才被放了出来。而那台电梯,经专家鉴定,多项指标不合格,别说将来投入运行,就连测试验收也通过不了,基本等于一堆废铁。但是章德成失踪了,没人知道这台电梯是从哪里买来的,又是以何种手段卖到神仙镇的。
韩宝珍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怪自己太相信章德成,也想不到竟有人贪婪无耻到这个地步。
而不知是谁嘴快,将这事透露给了记者,隔天便是铺天盖地的报道,最夺目的标题是“是梦回唐朝,还是梦回地府”“神仙镇项目偷梁换柱,草菅人命,高层贪腐,呼之欲出”。
而与此同时,神仙镇运营总策划靖堂公司的老底再一次被人翻出来,说靖堂的母公司华恒集团当年便是黑料重重,因材料质量问题而臭名远扬云云。
一时间,神仙镇被笼罩在乌云中,本来欣欣向荣的建设工地,此时人心惶惶,没有人知道项目还能不能进行下去,“梦回唐朝”是不是一场恶梦!
过了两天,政府出面和左靖以及韩宝珍谈话,要求他们进行内部整改,整改结束之前,不得开工。
这下投资人急了,工期停一天,巨额投资就多一分危险。钱弗生亲自找到左靖,要左靖立刻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消除不良影响,否则他将甩开靖堂,另择运营团队。
左靖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恐慌。
韩宝珍坐在他对面,两个人已经沉默了半个小时。
韩宝珍突然开口了,说:“要不,咱们走吧?”
左靖抬起头看着她。
韩宝珍耸耸肩:“做到这一步,对你来说,已经够了,不是吗?”
半晌,左靖点点头,的确,退回一年前,他也想不到自己能够做到这一步。
于是他点点头:“剩下的交给后面的人干,应该也能干好的吧?咱们把那些构思、方案,全部交给他们,他们会好好落实的,对吧?”
“一定会的。”韩宝珍说,“这个项目引起了多少关注,这么好的先天条件,谁不好好干,谁就是傻子。”
“只是……”左靖说,“我们就为别人做嫁衣了。”
韩宝珍沉默了片刻后说:“但是神仙镇有希望了,小土豆的父母也回来了,他再也不会像个没人管的野孩子,满街骗人家的钱了。还有黄奶奶、黄爷爷,儿子、媳妇在身边,活着也有盼头了,还有前街的赵大叔,镇口的狗二小、陈三娘,还有好多人,他们吃了半辈子救济,将来也能找到工作,自己养活自己了,不挺好的吗?”
“挺好的,挺好的。”左靖也被说动了,情绪轻松起来,“咱们嘛,做不做那个英雄,真的不要紧。”然后他看了看韩宝珍,“不要紧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