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青衣江的这条路，韩宝珍这几个月走了不下几百个来回，路况早已烂熟于心，于是只用了三个小时便到达了。
然而车子刚停稳，董一善便跑上来，哭丧着脸说韩宝珍说：“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怎么了?“韩宝珍也是一惊，然后反应过来，问董一善：“今天才第三天，你怎么就出院了?腿好了吗?”
董一善摇头，又急又无话可说的样子。
韩宝珍急了：“到底怎么了?……方圆呢?……又丢了?”
董一善赶紧摆手：“不不，她没事，她还在医院。是……有人打死了十几只野白鹤，都扔在指挥部后面的山上，联防队和派出所的都来了……”
韩宝珍怔了：“谁干的?”
左靖这时也下了车，不禁向后山上望了望，果然见一群人围在山脚下，闹闹嚷嚷的。
董一善苦着脸说：“不知道。但是，一猜就知道。”
韩宝珍思索片刻后说：“后山村的人?”
董一善叹气，点头。
后山村听说村子不再拆迁了，于是就炸了窝，首先想到的报复方式，便是打死几只野鹤，给项目部一点颜色瞧瞧。
左靖看着闹哄哄的山脚下，突然说了一句：“穷山恶水出刁民，果然不错啊！要是再不顺他们的意，是不是要继续打死野鹤?让你们建个屁的生态区！”
“你能不要这么兴灾乐祸吗?”董一善说，“说得好象不关你的事似的！”
“哟！”左靖盯着董一善，那黑黄的面庞上，眼睛上那点红便格外明显。
于是左靖说，“吓哭过了?出了这种事，是你们的工作不给力，是不是要被上头责罚?”
董一善恶狠狠地瞪着他。
“我说你们也是无能！”左靖讥讽地说，“村民闹事，不就是因为钱吗?要钱还不容易，给他不就完了！你们不是扶贫吗?没钱，还扶个屁的贫！”
“你到底懂不懂！”董一善说，“扶贫，不是赈灾！什么叫扶?是给你借把力，让你自己走，而不是直接给你买辆车！”
左靖一个白眼翻过去：“那你扶了吗?你们整天给村民画大饼，说将来景区建成后有什么好处，但现在这里还是荒地，大饼还在画上，谁会相信你！不相信你，当然只要拿钱说话，不相信你，当然就要捣乱！”
“我们天天在做工作！”董一善说，“这需要时间。”
“那是你们的方法不对！”左靖说，“你们要有个明确的规划，说景区建成后，每年每户能分多少钱，白纸黑字签协议，我就不信人家不相信你们，不肯给项目让路！”
“你说得容易！”董一善说，“签协议?要是到时候承诺兑现不了，你们公司包圆么?”
“连这个信心都没有，你们还做狗屁项目！”左靖转向韩宝珍，“还整天装模作样的规划总筹，这个会那个会，一本正经的忙个屁！做事情，不就是要承担风险么?你们只对股东承诺风险，对政府承诺风险，却没人敢对老百姓有个承诺，一帮伪君子，呸！”
左靖说完，转身便下了山。
韩宝珍被他的话轰得睁不开眼，反应过来时，左靖已走到山下的人群中去了。
她和董一善只得跟了过去。
人群依然闹哄哄的，十几只野鹤的尸体就横七竖八地扔在地上，警察在现场拉起了警界线，并各个角度拍照。
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但扫视一番人群中或麻木或兴灾乐祸的脸，并不能认定谁是嫌疑人，毕竟需要伪装的时候，人类天生自带演技。
突然，左靖在人群中伸直手臂，啪啪地鼓了几下掌。
所有人都停止议论，偱着声音注意到这个吊儿啷当的年轻人。
连警察都抬起头来看着他。
左靖这才大声说：“有没有后山村的人?有的话，跟我去指挥部开个会。”
半晌，有人才作出反应，咕哝着说：“开什么会?你谁啊你！”
韩宝珍和董一善这时已经跟过来，不明白左靖要干什么。
左靖不动声色地说：“自然是开对你们有好处的会，我话说到这里，谁不来，谁没份！”
他说完，转身就走。
村民们懵了，不一会儿，便有人试探着移步过去，紧接着，便有更多的人跟着左靖朝山上的指挥部走去。
毕竟，万一真的有便宜可占呢！
韩宝珍有些慌了，跑前几步拉住左靖，问他：“你打算干什么?”
“开会啊！”左靖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项目我是挂了职的。”
“开会干什么，你先给我说清楚！”韩宝珍急了。
“韩助理。”左靖不高兴地说，“我好象没有义务向你汇报工作吧?”
“我已经不是你的助理了。”韩宝珍瞪着他。
“那……韩总，请你准时来参加会议。”左靖说完，朝她微微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却是双手插在裤袋里，在崎岖的土路上走得摇摇晃晃，哪有半点领导的风度。
韩宝珍心中涌起一阵恐惧，她把这家伙带到这里来，可不是让他来闯祸的！
她只得快步跟上。
董一善不明就里，也一瘸一拐地跟上来。
韩宝珍这才想起来问他：“方圆呢?这段时间她怎么样?”
董一善干笑两声，不作回答。
韩宝珍只得瞪他一眼：“问你呢！她没出妖蛾子吧?”
董一善只得叹口气：“你既问出这句话，当然能猜到，不出妖蛾子，还是她么?”
方圆被迫留在医院照顾摔伤腿的董一善，从内心来说，是想当好这个差，以弥补自己的过失。
但当韩宝珍走后，她回到病房，看着因麻药而昏睡过去的董一善，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于是，她决定推醒董一善，和他商量一下。
她真的推了，但董一善在药物的作用下，毫无知觉。
方圆觉得自己不能傻乎乎地等董一善睡醒，万一他昏睡到明天早上，自己还得在床边站一夜不成?
她决定“别致”地弄醒他。于是打开手机里的有声小说，挑了一个恐怖故事，然后将耳机塞在董一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