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莹怔住了。
左念堂静静地躺着,当然没有回应。
左靖伸出手,理了理父亲的睡衣领。
“是真的吗?”他又问,“原来你就是这样发迹的!你的奋斗故事,就是这样来的。”
“小靖!”陈秋莹大喝一声,“你说什么呢!”
左靖不理她,抓住了左念堂的衣领:“你醒醒,醒醒,起来回答我,这事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陈秋莹扑过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
“你疯了吗?”陈秋莹怒喝,“你从哪里听来的狗屁故事,你爸爸这辈子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我可以担保!”
“你担保?”左靖的眼眶已经红了,瞪着陈秋莹,“你整天关在家里当阔太太,什么都不知道,你担保什么!你知道他对钟励家做过什么?”
“不许你这么污蔑你爸爸!”陈秋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瞬间肺活量也大了一倍,她吼着说,“出去!在你学会怎么跟长辈讲话之前,给我滚出去!”
左靖走后,钟励在办公室待到很晚。
期间他接到了June的电话。June说,那个朱天真在疯狂地找她,想要回自己的电脑,她很害怕,怕被查到。
钟励只得安慰她,不过是一台旧电脑加一个旧硬盘,就算抓到了,这么低的案值,也不会是太严厉的惩罚,不要多想。
June有些急了,说:“如果他找到我,我就完了,变成一个贼,以后还有谁看我的直播……”
钟励突然打断她:“那就不要做直播了……”
June在电话那端愣住了,然后默默挂了电话。
钟励感到抱歉,但是左靖来过之后,他的心情很不好,没心思安慰任何人。
然后他起身,准备回家。刚打开门,一个人便扑了进来,倒在他怀里,紧接着他便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来人是左靖。
他仰头看着钟励,嘿嘿地笑了,说:“对不起,我又来找你了。”
然后他整个人便滑到了地上,当钟励终于将他扶起来在沙发上躺好后,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钟励叹气,从沙发底下抽出毛巾被,给他盖在身上。
当左靖醒来时,已是两个小时以后,钟励坐在他身边的地板上,一口一口地喝着咖啡,像以往任何一次,侍候喝醉的他一样。
左靖一翻身,坐直身子复杂地看着钟励。
钟励听见动静一动不动,只说:“酒醒了?你赶快回家吧,你女朋友不着急吗?”
左靖呢喃着说:“对不起。”
“你没什么可抱歉的。”钟励说,“但如果再不回去,耽误我明天早上开会,那真的要向我道歉了。”
“对不起。”左靖的声音依然迷糊,“我现在没办法弄清那件事的真相。”
“你可以不相信。”钟励的声音依然平静,“因为我并没有指望你来主持公道。”
“但你已经很久,不拿我当兄弟了。”左靖喃喃地说。
“没有,我永远拿你当兄弟。”钟励说。
“不。”左靖轻笑了一声,“你没有了,我知道。”
钟励无言以对。
左靖也不再说话,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直到钟励问:“你睡着了?”
左靖这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我走了。”
他走到门边,突然回过头来,顿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找华恒买钢材了?”
钟励一愣,半晌才说:“正在谈。”
“别买。”左靖说。
钟励沉默。
“你知道那批钢材不合格,是吗?”左靖又问。
半晌,钟励说:“他们要卖,我不能买吗?”
左靖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说:“我不会让他们卖给你的。”
钟励轻笑一声:“华恒是你说了算吗?”
左靖也笑笑:“可是陈姨还在华恒,她不会让你再害华恒一次。你是我兄弟,就算当年那件事是真的,我也不能让你走错路。”
说完左靖才走。
钟励依然坐在地板上,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冷了,他再也喝不下一口。
·
自从那天通过电话,June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钟励。她很努力地想要理解钟励的冷漠,毕竟在他眼里,网红真的不是一个能上台面的职业,但即便如此,他对毁掉这个职业的前途毫不介意,她仍然很难过。
好在她现在很忙,已经开始投入神仙镇的推广活动中,其中包括拍摄视频短片,以一个现代人穿越回唐朝,然后发生各种轻松幽默又极具人情味的小故事展开对神仙镇的探索,并对观众普及关于唐朝的各种冷知识。
因此,除了敲定演员外,靖堂开始对外招募编剧。
在左靖提出这个构想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在韩宝珍的大脑中闪动了一下。
是的,她在一瞬间想到了方圆。方圆仍然在老老实实地上着班,在舅舅舅妈眼里,简直乖得不得了,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
舅妈得意于自己雷厉风行的举措,正准备督促方圆报考公务员,但一定要是机关系统的,可不能像那个董一善那样,跑去当什么扶贫干部,吃力不讨好,也混不出名堂。
当然,这话舅妈只敢对韩宝珍说,在方圆面前,她提都不敢提董一善的名字。
然后,左靖开始布置甄选编剧的具体流程。而整个过程中,会议桌对面的董一善连头都没抬。
会议结束后,韩宝珍忍不住拦住他,问:“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董一善问:“什么想法?”
韩宝珍有些生气:“你没听见吗?要找编剧,而且是穿越题材的故事的编剧!”
董一善说:“我们驻点只管项目对村民的招聘和安置,编剧……不是我们的工作范围呀!”
韩宝珍恶狠狠地瞪着他。
董一善一脸的无辜。
韩宝珍只得吐出一口气,然后说:“她白认得你了!”
韩宝珍回到办公室,却看见左靖又在和姜进皓吵架。
左靖说:“不行!隧道长度不能低于米,神仙镇入口恰好有一个长坡,那是多天然的条件,为什么不利用起来?”
姜进皓说:“但是投资方说了,‘时光遂道’有个意思就行了,钱要用在刀刃上……”
“想省钱就什么都别做了!”左靖说,“隧道的方案不能改!”
韩宝珍摇头,哪天看到这两兄弟不吵架了,可能整个世界就能实现大同了。
她懒得插手,反正最后一定会是左靖胜出,这家伙现在干事的韧性,和他当废材时的韧性一样强。
她又转身出去,想去看看“消失的记忆”馆的人员培训情况。却见一个年轻姑娘背着一个大包,风风火火地迎面向她跑来。
她瞪大了眼睛:“方圆?”
方圆瞬间恢复了以往的形象,仍穿着垮裤和大T恤、夸张的圆头鞋,两只眼珠圆圆的,像镶嵌在脸上的两颗黑宝石。
“你怎么来了?”韩宝珍问。
“我来你们这里应聘!”方圆说,“你们不是要招编剧吗?我申请加入!”
韩宝珍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但马上想到这件事的后果,于是问:“那舅妈……”
“我向单位请了病假。”方圆说,“不成功的话,大不了回去上班,从此再不妄想。姐,你会帮我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