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珍十分惊异,看了看大楼的外观,似乎是个普通的办公楼,并没什么出奇之处。
左靖却说:“楼有个互助读书协会,由当年中山大学级校友组成,景坤是这里的名誉组长,只要在北京,他必然会在每周四来这里,而今天,正好是周四。”
韩宝珍睁大眼睛:“你是说,我们不用等预约了,就在半道上截他……”不等左靖回答,韩宝珍已率先冲出去,“快走,不然就要下班了!”
左靖跟在后面大喊:“你这个女人,还怕我和你抢功不成……”
韩宝珍没料到这样容易就能见到景坤,透过读书协会办公室的玻璃门,那个五十来岁,气宇轩昂,正在对同学们谈论着什么的男子,正是她在杂志和资料上见到过的景坤。
韩宝珍不禁一阵激动,但同时也暗骂左靖,要是他提前告诉她是来找景坤的,她就会带上所有资料,这样会更加充分。
但机会难得,也顾不得了,好在神仙镇所有的规划都在她的脑子里,阐述一遍并拿捏到不让景博士厌烦的程度,这点把握她还是有的。
他们在门外等了二十分钟,读书会终于散了,人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景坤最后一个出来。
不等韩宝珍有所行动,左靖竟抢先迎了上去,对着景坤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大声说:“景博士好!”
韩宝珍眼前一黑,这小子这举动,哪儿有半分公司老总的风范,活像一个被留级的小学生。
景坤也吓了一跳,只得点点头说:“嗯,您好。”
左靖说:“我们是西州市靖堂开发公司的,有一个项目,想请您帮我们出谋划策。”
韩宝珍再次眼前一黑,万没料到左靖会这样开门见山,万一景坤一口回绝,这事儿就完了。
她只得跟着迎上去,也对景坤微微躬了一躬:“您好,景博士,我叫韩宝珍,是靖堂文旅运营策划部总监,这是我们的总经理左靖,之前我们通过您的助理和您联系过,知道您很忙,本不想这时候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对不起。”景坤说,“我没有听助理说起过你们。我最近正在休假,不接业务。不好意思。”
景坤说着,便迈步向电梯走去。
韩宝珍跟上去:“景博士,这是个扶贫项目,我们已经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整体规划上面,请您给我们一点儿时间,听我向您阐述,我保证,您会感兴趣的,景博士……
但景坤已进入电梯,冲他们摆摆手,电梯门便慢慢地合上了。
韩宝珍和左靖留在电梯口,面面相觑。
左靖喃喃自语:“原来大师就这样呀!”
韩宝珍恨得踹了他一脚:“谁让你不听指挥的?要不是你突然冲出去把人吓着了,他至少会听我们把话说完!”
左靖灵活地躲过:“关我什么事?他要是不想接,就算听完了也不会接!”
韩宝珍十分沮丧,有些后悔听了左靖的,如果乖乖在酒店里等,在助理的安排下与景坤见面,或许不至于成现在这个局面,现在一切都搞砸了。
左靖却冷哼:“有什么了不起,我就不信了,这一趟能白来!”
“你能怎么办?”韩宝珍问。
左靖指了指门上贴着的一张纸,上面是读书协会的值班表,有一排人名,以及他们的手机号。
韩宝珍疑惑地问:“这有什么用?”
左靖却用手机将那张纸拍了下来,他说:“当然有用,我一看见这个,就知道它能帮上忙。”他又问,“按计划,咱们在北京最多能待几天?”
韩宝珍咬着嘴唇说:“三天,不能再多了。”
左靖点点头:“够了!”
韩宝珍怔住了。
钟励近期却并没有去北京的计划。
钟励从可靠渠道得到消息,景坤在今年内都不会接手任何项目,要在北京陪伴他九十岁的母亲,老人家日子不多了,这种时候,他是不会离开北京的。
因此,左靖他们去了也是白去。
钟励本想打电话告诉左靖这件事,让他不要白白浪费时间,但一想到那天与他见面的场景,心里便莫明的堵得慌。
让这小子去碰碰壁也好,钟励想,生而为人,就是要明白这世界不是围着他转的。
那天左靖正式宣布与韩宝珍的恋情,如果当时有摄像机拍下钟励的表情,他会发现自己连一丝肌肉的颤动都不曾有,好像就那么云淡风轻地接受了这件事。
他在战局上已经输了,精神上却不能输。再说,一个韩宝珍算得了什么呢,他这么想着,便真的完美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和肌肉。
然而回到家以后,他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消化不了这件事,不是因为韩宝珍,而是因为,他竟然输给了左靖。
卫生间的门被旋开时,钟励正将自己整个人泡在热水里,蒸腾的热气恰好掩盖住了脸上的悲伤。
是June,上次钟励去找她,将这房子的钥匙还给了她。
她也就收下了,因为她记得钟励是有癫痫的,万一再次发作,她有钥匙可以更快速地救他的命。
June说:“我把屋子收拾了一遍,现在要回去了。”
钟励默默地点头。
June说:“我要去杭州,一个星期,有个庆典……”
钟励摆摆手,表示并不想听下面的话。关于June的工作,他始终不肯接受,既然已无法阻止,他便索性不管了。
但June的经济情况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他最近才知道,现在的她,接拍一个短视频广告,可以拿到十万元的酬劳。而这样的业务,运气好的话,她一个月可以接好几个。
她突然就成了月收入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人,钟励却只愿接受她仍是那个需要照顾和爱护的邻家女孩。时间长了她也就明白了,在钟励面前,她并不需要展露任何才华,她的可爱和美丽,就像餐桌上的花瓶一般,给他一个人欣赏就好。
而且,只是欣赏而已。
转眼间,她已经在中国待了九个月,身上那本就不重的外国女孩的气息,在这段时间迅速消失了,她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中国女孩,学会了掩藏情绪,不再对钟励说“我爱你”。
June轻轻关上浴室的门,穿上外套,开了门出去。
在走廊里,她却看见了一个穿着风衣的青年,在她开门的同时迅速转身离去。
June无比肯定,就在她开门的一刹那,那青年正通过门上的猫眼儿偷窥。
她不禁出声问道:“这位先生,你找谁?”
谁知青年听见她发声,突然拔腿就跑,迅速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浴室里,钟励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
然后,一道带着兴奋与愤怒的声音在话筒里喊了起来:“我知道你的家在哪里了!姓钟的,你敢背叛我,门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