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左靖指着韩宝珍,半晌才说,“你是个什么女人呀!简直就是有伤风化,不知廉耻……”
“那你保护好自己不就行了?”韩宝珍说,“我应该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对自己的魅力,心里就不能有点儿数吗?”
左靖反唇相讥:“不行,和你这种女人睡一个房间,传出去,我的名节就毁了。”
“你的名节早就毁了。”韩宝珍说,“所以,现在需要干一点儿实事,把名声捡起来。放心吧,我不会吃了你的,我口味没那么重!”
左靖语塞,在斗嘴上,他从来就没赢过她。
书房的门紧闭着。
June已经敲了三次门,里面都没有回应,钟励大概在里面睡着了。
June叹气,最近钟励的心情很不好,下班倒是比平时早了许多。一回家他便钻进书房,很多时候干脆连晚饭都不吃。
June无能为力。再敲了一次房门,依然没有回应,她只好转身离开。
此刻,钟励正坐在电脑前,面对被数据填得密密麻麻的报表,却好半天都看不了一页。
然后他开始收拾满桌的资料,却从中掉出来一张银行卡。
那是前天下午左念堂给他的,里面有二十万元。
这钱不是奖金也不是工资,不走公司的账。
左念堂说,感谢他这段时间为青衣江项目付出的努力,如今项目交给左靖全权管理,也不能让他白忙一场,这些钱作为一点儿补偿。
当左念堂要求他退出青衣江项目,只为让左靖有机会得到更多成长时,他并没有那么难过,也完全理解一个父亲的心。但当左念堂给他这张银行卡时,他却感觉到了一股锥心的疼痛。
这几年他受到左念堂的看重和扶持,已经真心把左念堂当作令人尊敬的长辈,也因为左靖的不懂事,而为这位长辈焦虑和难过。他从没想过取代左靖,也取代不了,但当左念堂将他黑白分明地划出去时,那种难以承受的失落,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有些想念父亲了,不知父亲在天堂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牵挂过他。
自从十八岁父亲去世,便再也没有人牵挂过他了。母亲是个懦弱的妇人,改嫁、背井离乡,均为自保,并没为他多考虑一分,甚至在母子俩挨了酒鬼继父的毒打后,母亲还说过,如果她没有带着他这个拖油瓶,酒鬼会不会对她好一些。
这些事,他从没告诉任何人。但如今母亲已经去世,他也不愿再苛责她什么,说到底,她只是个无能的妇人罢了。
父亲一直是他心中的英雄,尽管这位英雄抛弃了家庭和责任,选择一死了之,但他仍然相信,父亲是有苦衷的。
这几天他尽量避免在公司遇见左念堂,因为不知道如何管理自己的情绪,靖堂他也没有大张旗鼓地离职,只是不再去上班而已。因为左念堂说了,不能让左靖知道,否则那小子一定不依。
他尊敬的董事长、左叔叔,是不是觉得别人的孩子就是可以任意要求,任意伤害的?
他承认自己堵心了。
但他不能告诉任何人,更不能告诉那个唯一的好兄弟,也是唯一的既得利益者,左靖。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的电话。
钟励接起来,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道略显苍老的男声,问:“小励,还记不记得我?我是马叔叔。”
马叔叔?马向前。
钟励当然记得他,在父亲从天台跳下去后,是他帮忙料理的后事。
只是后来钟励随母亲出国,便与国内的亲友断了联系。
但马向前说的第二句话却令他像被电击了一般,大脑几乎停止运转。
因为马向前说:“想不想知道,你爸爸是被谁害死的?”
夜已经很深了,June的房间依然亮着灯。
不仅亮着灯,简直可以用“灯火辉煌”来形容。
这间客房不知什么时候起,被布置成了一片粉嫩,粉色的床品,粉色的窗帘,灰色和粉色交替的格子地毯上,放着一大堆粉嘟嘟的公仔、布偶。
而June穿着一件月白色、镶满水钻的吊带裙,坐在地毯上,正对着手机屏幕做出各种卖萌的表情,时而压低声音对着手机说:“我哥睡了,我不敢吵醒他。各位宝宝,咱们小声一点儿好不好?”
她,正在做直播。
自从直播软件风行以来,几乎有一半的中国女孩子迅速沉迷于这种展现自己的方式,而June很快入乡随俗,因为这样的方式不仅能展现自己,还能挣钱。
而她付出的,仅仅是入睡前的几个小时,对着手机屏幕卖卖萌,唱首歌,或讲几个笑话而已。
长得好看,简直太容易赚钱了。
钟励对June的动向一无所知,一来他太忙了,到家往往是深夜,压根儿没有时间关注June在干些什么。二来,他尽量避免踏入June的房间,因为不想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他为什么不想和她在一起。
他有太多更重要的事要处理了。
但此刻,June却听见门外有什么动静,仿佛有人在挠门。
她吓了一跳,不得不中断直播,对着手机那端的陌生人说:“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然后她关掉手机,打开门,紧接着,一具冰冷的身体便扑进了她的怀里。
钟励穿着睡衣,没有戴眼镜,脸色白得可怕。
June扶住他的时候,发现他的额上满是冷汗。
钟励全身哆嗦着,说:“我……我冷……”
然后他便从June身上滑到了地上,躬着身子抖成一团,嘴里吐出白沫。
June吓得大声尖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她不知道,这是钟励癫痫犯了,由于多年来小心地控制,他的癫痫极少发作,距上一次发作,已经五年了。
墙壁上挂着一个圆形钟表,嘀嘀嗒嗒地走着,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十分聒噪。
左靖睡在地上,身下只垫了一床被子,坚硬的地板硌得他的腰生疼。
从出生以来,他就没受过这样的罪。
韩宝珍睡在床上,面向墙壁,没有丝毫的声息。
左靖索性坐起来,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
“喂!”他冲着床的方向叫道,“你睡着了?”
半晌,韩宝珍才嗯了一声。
“我睡不着。”左靖说,“你跟我换,我要睡床!”
韩宝珍不回应。
左靖气鼓鼓地说:“不让你去睡车里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你不明白吗?”
韩宝珍依然不动,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让你睡在这里也是我最大的恩赐。”
左靖在空气中比了比拳头,又恨恨地躺下。
突然,床头的手机响了。
韩宝珍只得起身,接起手机,叫了一声:“喂,妈……”
然后她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看了地上的左靖一眼,然后下床找拖鞋,看样子是要出去接电话。
左靖恶作剧心起,故意大声地咳嗽了一声。
韩宝珍对他怒目而视。
左靖继续咳嗽。
韩宝珍只得急忙穿了拖鞋,拉开门出去,左靖隐约听见她说:“没谁……是电视里的声音……”
十分钟后,韩宝珍回来,推开门后却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