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左靖不知什么时候裹着被子大模大样地睡在了床上。
韩宝珍走到他面前:“你什么意思?”
“我睡不惯地上,腰疼。”左靖说,“韩总监你委屈一下,和我换吧。”
韩宝珍二话不说,拉起被子猛地一扯。
左靖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竟在空中翻了一个面,然后扑通掉了下来。
然后韩宝珍指了指地上,言简意赅地命令道:“回去。”
左靖只得恨恨地下床,因为从武力上来说,他不是这个男人婆的对手。
他说:“你等着,今晚谁都别想睡!”
韩宝珍不理他,重新盖好被子躺下。
左靖开始讲话,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问题。
左靖说:“你是九几年出生的?九三,还是九二?不过我看你长得老,说是‘后’也有人相信。”
韩宝珍不理他。
左靖又说:“你为什么不接受那个朱天真呢?我看他也就猥琐点儿,其实和你还是挺配的。”
韩宝珍还是不作声。
左靖顿了顿,突然又问:“你前男友是做什么的?”
韩宝珍依然不作声。
左靖等不到回应,于是开始唱歌。他唱的是陈奕迅的《十年》,然后是《背包》,然后是《好久不见》《人来人往》,他倒是有一副好歌喉,连粤语歌都唱得像模像样。
他以为韩宝珍最终会忍不住,会跳起来找他决斗。
然而她对他的挑衅,始终纹丝不动。
唱歌却唱出了感觉,他索性来了一个“陈奕迅十年金曲怀旧之夜”,搜肠刮肚地把陈奕迅所有的歌都唱了一遍,反正也睡不着。
于是他一首接一首地唱,越唱越投入。
唱到第七首时,终于有些唱不下去了,因为他唯一的听众韩宝珍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终于准备住嘴睡觉了。
这时韩宝珍却突然出声,说:“会唱《失忆蝴蝶》吗?”
左靖一愣,不由自主地答:“当然。”
“唱一下。”韩宝珍说。
左靖再度一愣,想骂她,你当老子是点唱机呢?你让唱就唱!
但韩宝珍又说:“唱吧,等你唱完,就睡觉,好不好?”
这一句,韩宝珍说得很温柔,全然不似之前嚣张的语气。听到左靖耳里,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想顺从她。
于是左靖唱了,音色轻柔缓慢:
还没有开始,才没有终止,难忘未必永志。
还没有心事,才未算相知,难道值得介意?
言尽最好于此,留下什么意思,让大家只差半步成诗。
还没有惊艳,才没有考验,才未值得哄骗。
还没有闪电,才没有想念,才未互相看厌,
还未化灰的脸,留在梦中演变,回头就当作初次遇见。并未在一起亦无从离弃,不用沦为伴侣,别寻是惹非,随时能欢喜亦随时嫌弃,这样遗憾或者更完美。
从没有相恋,才没法依恋,无事值得抱怨。
从没有心愿,才没法许愿,无谓望到永远。
蝴蝶记忆很短,留下什么恩怨,回头像隔世一笑便算。
并未在一起亦无从离弃,不用沦为伴侣,别寻是惹非。
随时能欢喜亦随时嫌弃,这样遗憾或者更完美,就像蝶恋花后无凭无记,亲密维持十秒又伴随远飞。
……
左靖一曲唱完,韩宝珍再无回应。
他探头看向床那边:“喂,给个反应嘛,唱得好不好?值不值得你和我换床?”
韩宝珍悄无声息。
左靖嘀咕一声:“狡猾的女人,你这是白嫖,知道吗?”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困意终于来袭,于是也不管地板硬不硬了,闭上眼就是香甜一觉。
而床上的韩宝珍,此刻紧紧闭着眼睛,走廊里的灯光射进来,能看清她眼睑下面有什么东西一闪,仿佛是泪光。
会议在第二天上午九点开始,村民们本是准备来吵架的,甚至事先集合了大量上了年纪的婆婆、大娘,就等公司和他们分斤掰两的时候冲出来跳脚大骂了,但没想到左靖根本没给他们机会。
他一上来就宣布了公司的决定:
一,后山村修建具有特色的景观民居,包括内部装潢,都由项目指挥部承担,并将为民居引进符合国际最高标准的水源和卫生设施。
二,将给予村民一定的经济补偿,具体方案正在商榷。
三,将最大限度地启用村民参与景区管理,以及全体村民享有景区盈利分成。
这三条政策一宣布,村民们喜不自胜,哪里还会跳起来吵架!
因此,会议只用了二十分钟便结束了,第二次会议将在半个月后举行。
韩宝珍十分不安,因为左靖昨晚并没有提起将给村民经济补偿的事,这补偿是补偿多少?以什么为依据?要是村民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左靖这些举措一出来,比当初直接将后山村拆了还要多好几倍的成本。但这些,他并没有和总公司开会讨论过。
开完会,左靖便开车要走,并吩咐姜福生,在他第二次来之前,他住的房间必须收拾好,标准嘛,就上一次那样就行了。如果姜福生不明白他的标准是什么,可以向电线杆请教。
姜福生意识到,如果自己继续留在青衣江,所做的事只会是照顾左靖的吃喝拉撒,除此之外的任何事,左靖都不会让他插手。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得罪这位太子爷,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但他不能争辩,也不能反抗,因为陈秋莹告诉过他,一定要隐忍、坚持,努力终会有回报。虽然她不能与他相认,但一定会给他一个美好前程,以补偿她对他这二十四年的亏欠。
但让姜福生不安的是,陈秋莹似乎低估了左靖的警觉性,这个废材太子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如果他与陈秋莹的关系曝光,用脚趾头也想得到,左念堂会怎么处理,多年的夫妻情谊,左念堂不会对陈秋莹怎么样,但对他就不同了。
更何况,左念堂还有一个亲生儿子,而这个亲生儿子,似乎正在觉醒。
韩宝珍也要回去向总公司汇报这次会议的结果。左靖想了想说:“要不你坐我的车,一起回吧?”
韩宝珍冷冷地说:“你扔下这么大一个炸弹,谁知道哪天才会想起来过来收拾?我还是开我自己的车吧!”
韩宝珍说完就要走,左靖却拦在她面前,他说:“董一善说过,每次找村民开会,都会吵一架,甚至打一架,是不是?”
韩宝珍抱着胳膊说:“是又怎么样?”
左靖便冷哼一声:“我说过,老百姓嘛,要的就是钱,你们为什么不给钱,让他们买一个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