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也要考虑成本的,这个道理左大少爷好懂不懂?”韩宝珍歪着头看着他。
“我懂。”左靖说,“但我更知道,他们要的不多!”
他指向坡下的群山:“如果他们贪得无厌,就会要求我们修别墅,不工作也要分钱,甚至送他们的孩子免费上大学,但他们没有,我们只是给他们修整房屋,让他们用劳动换钱,给他们引进干净水源,这就足以让他们燃起对生活的希望,这些过分吗?你这个被资本主义思想腐坏了的女人!”
然后,他才转身得意扬扬地拉开车门,扬长而去。
韩宝珍愣在原地,这时她看见姜福生还站在后面,便随口问了他一句:“昨晚你在车上睡得好不好?”
姜福生好像受到了惊吓,过了半天才赶紧点点头说:“挺好的。”
韩宝珍想起左靖那辆车身都快贴着地面的兰博基尼,在里面睡一整晚,能睡得好才怪。
二十分钟后,左靖的车子已经行驶在了回城的公路上,以九十迈左右的速度,穿梭在午后黑压压的雾气里,无端地,他有些惆怅。
然后,他打开了汽车音响,旋律飘出来,正是那首《失忆蝴蝶》。
……
从没有相恋,才没法依恋,无事值得抱怨。
从没有心愿,才没法许愿,无谓望到永远。
蝴蝶记忆很短,留下什么恩怨,回头像隔世一笑便算。
……
他随着旋律哼唱,不知不觉被带入了一种虚空又缠绵的情绪中。
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辆蓝色的拖斗车,正从他的斜对面一条小路歪歪扭扭地驶上主路。
左靖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但是车子并没有减速。
他又踩了一下,车子仍然没有减速。
他慌了,猛踩几下刹车,但车子像一条饿急了的蛇,速度丝毫不减,蜿蜒着向那辆拖斗车扑过去。
左靖不由得大叫一声,在车子即将撞上对方时,猛地向右一打方向盘。
只听轰的一声,兰博基尼撞断路边的石栏杆,冲到了路基下面。
当左靖再度有意识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缓慢睁开眼睛,他便看见了钟励的脸。
钟励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嗨,醒了?”
左靖皱皱眉头,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但说不上哪里疼,就是浑身难受。
钟励伸手按住他:“你的腿受伤了,躺好。”
左靖的意识越发清醒,昏迷之前的事也想了起来,然后他惊恐地问钟励:“我伤得怎么样?我是不是残了?”
钟励盯着他不说话。
左靖更加惊恐了,急得捶床:“到底怎么样?你倒是告诉我呀!”
钟励这才叹了口气,说:“你大概要换一辆车了,可怜的小兰,一个倒栽葱栽进了泥里,没有几十万是修不好了。”
左靖瞪着他:“我问你我的腿!”
钟励这才说:“腿没事,就是骨折,休养一段时间就行。”
左靖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只见自己的左腿上绑着厚厚的石膏和绷带,试着动一动,腿骨便钻心的疼。
“真的没事?”左靖疑惑地抬头看着钟励,“你不会是安慰我的吧?”
钟励笑笑:“最应该安慰的是你的兰博基尼吧,好好的一辆车,开了不到三年,就这么报废了。”
“它差点儿谋杀了我!”左靖恨恨地说,“我要告这家公司!”
钟励按住他的肩膀:“别着急,车子已经送回S店,等检测结果出来就知道刹车为什么会失灵了。幸好当时的速度不算快,那地基也不算深,才没有酿成更大的事故。医生说你的骨折大概需要养三个月,但两周后就能出院了。”
左靖这才稍微平复了情绪,然后才问钟励:“你什么时候来的?”
钟励说:“接到消息就赶来了,一直等你做完手术,中间回了一趟公司处理事情,等再来的时候,你已经醒了,怎么了?”
左靖气鼓鼓地说:“没怎么,我就是测试一下,除了你,还有谁把我当个事呢。”
他话还没说完,陈秋莹和左念堂便进来了,后面跟着姜福生。
见左靖醒了,陈秋莹一脸欣喜,上前拉着左靖的手,心疼地责怪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开车也不知道慢点儿!”
左念堂则说:“以后还是不要自己开车了,毛手毛脚的,还是配个司机吧!”
左靖不咸不淡地说:“我可没董事长您这么大的派头,我有手有脚,自己开车挺好的。”
左念堂想发作,但看着包得像粽子一样的儿子,只得忍了。
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陈秋莹便让左念堂先回去,因为她明白,他们父子俩共处一室,超过十分钟便要生出火药味来。
电线杆也跟着进来了,眼泪汪汪地看着左靖,趁左念堂和陈秋莹不注意,凑近左靖说:“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求你了,左总。”
左靖问他:“为什么?”
电线杆恬不知耻地说:“因为我爱你。”
“滚!”左靖说。
电线杆再次低声乞求:“让我跟着你吧,左总,我快熬不住了。”
左靖一听这话里有话,正要问什么,陈秋莹已吩咐电线杆送董事长回去。
电线杆只得和左靖告别。
钟励接了一个电话,也离开了医院。
前来探视的人只剩下陈秋莹和姜福生了。
陈秋莹说:“晚上让福生留在这里陪你,都是男孩子,会方便些。”
姜福生恭顺地说:“姨,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左总的。”
陈秋莹低声嗔怪道:“不是说了吗?叫‘哥哥’。”
姜福生没作声。
左靖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姜福生在他还没作出反应时,便抢先一步,将手机递到了他手里。
是电线杆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句话:陈姨想赶我走,好把姜福生换回来。
左靖一怔,抬眼看向陈秋莹,她正低着头削水果,每块都削成小兔子形状,插上牙签,在盘子里精心摆好,就像他只有十三岁一样。
韩宝珍是晚上八点半来医院的,那时候陈秋莹已经离开了,姜福生刚好帮左靖洗完第十八遍手。
左靖相信,如果没有法律约束的话,姜福生大约已经杀死他一千八百次了。整个下午,左靖一会儿要洗手,一会儿要吃水果,一会儿喊冷要调高空调温度,不到两分钟又喊热,要调低温度,不到两分钟又让再次调高。喝的水也是,一会儿嫌烫一会儿嫌冷,总之他就没让姜福生消停过。
因为他就是不喜欢姜福生,没有理由,看见姜福生就讨厌。
还有就是,整个下午左靖都在微信上和电线杆交流。
电线杆痛诉了自己在左念堂身边这段时间的血泪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