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励打开了家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有些发愣。
屋子一如既往地整洁,但却多了许多颜色,和左靖一样,钟励同样不喜欢繁杂的色彩,他的房子以黑白灰为主,但此刻,厨柜上多了一瓶硕大而鲜艳的插花,地上则多了一块雪白的羊绒毯,上面扔着几本时尚杂志,以及一个套着鲜艳外壳的IPAD。
沙发上放着一副粉色耳机,餐桌上放着一篮全麦面包,咖啡机正滋滋地运转着,连空气中飘浮着青春温暖的气息。
然后一个女孩从里屋走出来,一头短短的粟色卷发,皮肤白晰,五官精致俏皮,深秋的天气,上身是一件灯芯绒短外套,下身却穿着牛仔短裤,一双光腿直接露出来,雪白而修长。
她便是June,虽是华裔,却不是洋人印象中那种腊黄干瘦,透着一脸精明的亚洲女孩,她就是精致漂亮的,粉雕玉琢的娃娃,和中国任何正常城市家庭呵护成长起来的女孩没什么两样,身上也丝毫没有在不良家庭中长期压抑而形成的萎靡和怯懦。
看到她,钟励心里便无端地充满了暖意。
然后June看到他回来了,便几步扑过来,拥抱了他。
June说:“我也刚回来,正煮咖啡呢!”
June说:“我去了你们的超市,买了些牛肉,看到你有牌子很高级的锅,晚上给你做红酒牛肉好不好?”
钟励只得纠正她:“那不叫‘你们的超市’,人家并没有不许你进去,因此直接叫它超市就好了。”
他说:“那锅就是普通人用的牌子。”
“是吗?”June说:“我在美国就知道那个牌子很贵,杰妮说她的梦想就是要有一个。”
“杰妮”是June同母异父的大姐,有一半墨西哥人血统,和June的感情很好。
June的家庭环境相当复杂,目前那个爱喝酒打人的继父是June母亲的第四任丈夫,而June兄弟姐妹四个,全都不是同一个父亲。
钟励说:“那我晚上去亚马逊下单,送给杰妮一个。”
“真的吗?”June欢叫起来,一下搂住钟励的脖子:“励,谢谢你。”
然后她将脸凑过来,要亲钟励的脸。
钟励躲开了。
June嘟着嘴抱怨说:“讨厌的中国习惯。我喜欢亲你,怎么办?“
钟励笑了:“那也要克服,不然会被人误会。”
June叹气,坐回沙发上:“你还是不肯和我在一起吗?我是说,成为情侣。”
她仰起脸来看着钟励:“励,我想和你约会。我来到中国,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来找你,和你一起生活的。”
钟励站在她面前,双手扶住她的肩:“June,这种事也是不能直接说的。两个人在一起,要彼此都感到合适才可以。”
“我们怎么不合适?”June盯着他问。
钟励想了想才认真地答:“不是你不合适,而是我不合适。”
他说:“我还没做好负担另外一个人一生的准备。”
“那你接我来,却不打算和我做些什么吗?”June怨忿地说:“可我喜欢你,一直就很喜欢。”
钟励闭了闭眼睛,手掌向下做了一个安抚她的动作。
他说:“我也喜欢你,但不是上床那种喜欢。”
June不说话了,关于这个问题,他们在过去几年里已经讨论过许多次,尽管June不能明白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却不打算和她上床。
在她看来,喜欢就是占有,就是享受彼此美好的身体和感情。而这个可恶的,纯粹的中国男人钟励,他总是想得太多太复杂。即使June告诉他,她不怕受伤,即使将来钟励要和她分手,但他们曾经拥有过也很好。
但是钟励说,她是他此生见过最纯真美好的姑娘,而他希望能保护她这份纯真美好。
这也是他听说她处境艰难,便邀她来中国的原因吧!
真是个谜一样的中国男人。
但是June并不生气,也不沮丧,现在她住在他这里,好象有的是时间。
她从沙发上跳起来,脱掉外套,露出里面一件紧身小T恤,欢喜地冲进厨房。
钟励只得捡起外套冲进去,重新套在她身上,因为房子里现在还没开始供暖。
最终,June煮了一锅内容不明的糊状物端上了餐桌。
钟励看着这锅糊状物,想找个角度夸一下,发现无从下手。
June沮丧地坐在桌边:“哎,我买的八十块钱一斤的牛肉,好贵的呢!就这么糟蹋了,励,对不起,咱们点外卖吧!”
钟励爽朗地一笑:“好,就点外卖。”
June一下就开心了,其实她喜欢吃外卖,而且中国的外卖简直是世上最好吃的。那么多种中国菜,每天吃,连吃十年,都不用换花样。
于是就点了盘餮肆的火爆腰花,卤味拼盘,京酱肉丝,白油茄子。
June开心地吃着,一边吃一边赞叹,真好吃,真好吃,世界真美好。
要不是知道她来自美国,要不是她精致漂亮的外表,几乎要以为是一个来自贫困山区的儿童。
但这就是June的珍贵之处,身上几乎不带任何国家,民族所赋予的特质和标签,她就是她自己。
然后June问钟励,她一个月需要付他多少钱房租和生活费。
钟励却说,他并没打算让June长期住在这里,在她找到工作后需要搬走。
June便不说话了,虽然她希望能被钟励长期收留,但她也知道,自己有独立的义务,没有理由一直依靠别人的帮助过活。
于是达成共识,钟励会尽快帮June找工作,办理居留许可及境外人员务工的相关手续。
而June,将开始在中国新的征程。
这段时间钟励觉得很累,新公司的运营几乎都是他一力承担,这个机会对他来说是难得的,虽然只是被总公司派下来代管,但他明白左靖是完全指望不上的,所有压力都在他身上。
他有信心能将它做好。
晚上十点,他已上床睡觉,迷糊中,却感觉有个人贴了上来,鼻中同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他睁开眼睛。
昏暗的光线里,June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