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一善摇头：“目前还不知道，但村民闹得蹊跷，谁知是不是被人背后下了蛆。”
董一善在农村待久了，不知不觉学了许多当地村话。韩宝珍看着他越发油黑的脸，叹了口气。
她说：“上周我碰见你姐姐了，她说你总不回家看看。”
董一善嘿嘿地笑了：“我们有时候也视频的，家里有她，我很放心。”
韩宝珍瞪他一眼：“你上次和姐姐视频是什么时候？”
董一善翻着白眼数日子。
韩宝珍说：“别数了，是四个月前！我看着你在山坡上开视频，没两分钟你那破手机就熄火了，还说晚上给姐姐打过去，打了没有？”
董一善闷声说：“是经常想着给家里打电话的，但是你也知道，我手里杂事太多了……”
韩宝珍抢白他：“知道你是在做伟大的事业，可你也要想着家里人呀，你扶青衣江的贫，就没想过你姐姐也需要扶贫吗？”
董一善吃了一惊：“她怎么了？家里……”
“家里没事，但姐姐想你，牵挂你，她是亲情上的赤贫，因为她唯一的娘家人，唯一的弟弟，不理她！”
董一善沉默。
韩宝珍知道这话说重了，便指指沙发：“你先坐会儿，中午一起吃饭吧！”
董一善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韩宝珍说：“你容我洗把脸，换件衣服，再想想附近哪家餐馆好吃。”
董一善说：“我问你青衣江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韩宝珍想了想便说：“我已经离职了，青衣江的事，我很遗憾，但帮不了。”
董一善急了：“我来找你，不是听你说这个的，青衣江项目你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毁了？”
韩宝珍笑笑：“你这话说得可笑，有政府牵头管控，谁来接手都毁不了。不过是靖堂受些打击，那也是他们应得的教训。”
董一善喊起来：“你这人，如此冷血！”
韩宝珍顿了顿，才说：“下周我有一个面试，如果顺利的话，我将离开这里。”
董一善惊了：“你要走？去哪里？”
韩宝珍说：“上海。”
董一善沉默了。
然后韩宝珍进了卧室。
董一善心事重重，不由得伸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杯液体，大大地喝了一口，下一秒却噗一下喷了出来。
方圆刚好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见状吓了一跳，跑过来看看董一善，又看看那杯子，不知说什么好。
董一善对方圆叫道：“这是什么？什么味道？”
方圆眨了眨眼说：“是尿。”
董一善一听，也顾不得了，飞奔进卫生间，韩宝珍正在里面，忙将他驱赶出去。
董一善都要哭了，指着自己的嘴巴：“快快，让我漱漱口，我喝尿了……”
韩宝珍惊异地看向外面的方圆。
方圆拼命忍着笑，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
董一善趁机推开韩宝珍，就着水龙头，哗哗地往自己嘴里灌自来水。
韩宝珍只得走出去，看了看那个杯子，在方圆头顶拍了一巴掌，这才对董一善说：“你别着急，那是茶水，那丫头玩你的。你也真是，连她说的话都信，要真是尿，会摆在茶几上吗？”
董一善一呆，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方圆再也忍不住了，滚倒在沙发上，笑得要死过去。
董一善索性洗了把脸才走出卫生间，然后不解地问方圆：“这茶怎么是苦的？”
方圆说：“因为我加了卸妆水！”
董一善不懂：“你加那玩意儿干吗？”
方圆正要解释，看了看韩宝珍，便闭口不言，直到韩宝珍进了卫生间关上门，才低声对董一善说：“因为我在收集小说素材，总得亲自验证呀。”
董一善一听，大感兴趣：“什么素材？”
方圆不肯说，只是摇头。
董一善催促她：“上次那小说，看到三万字就没了，你也让人等太久了吧，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的作者，是会被打死的！告诉我，这茶水加化妆水，是接下来要写的内容吗？”
方圆只得点点头。
董一善便说：“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那你快写！”
方圆说：“我还没想好呢。再说，还不知道这构想行不行。”
“你告诉我，我帮你想！”董一善拍拍胸脯。
方圆犹豫片刻才说：“男主不是想修仙，好脱离目前畜道的轮回吗？他获得了一个偏方，需要两种液体成分相互产生化学反应，得到七彩祥云升腾的效果……”
董一善差点儿笑出来：“茶水和卸妆水混合能得到什么化学反应呀？茶里面的成分是蛋白质、氨基酸、酶、生物碱，卸妆水的成分是表面活性剂和苯甲醇，你这么混合，还不如再加一袋洗衣粉呢，大量的七彩泡泡……”
没想到方圆叫了起来：“你说对了，我正准备加洗衣粉呢！昨晚太累了就没弄完，看来这方法可行嘛！”
“可行个屁！”董一善说，“方作家，你能不能给自己的小说注入一些正向的能量？不要教坏小朋友！你写的这些内容，第一，必须是科学的，要经得起检验和推敲，不能胡编！第二，什么修仙离道的，删掉删掉，通通删掉，你就按着先前的路子写，让小水獭精好好在大学里谈恋爱不好吗？你写的，不就是一个温暖美好的童话爱情故事吗？”
方圆昂起头：“先生，我写的不是童话，是修仙文，你不懂就不要乱发表意见好吗？”
“修仙？修什么仙？”董一善不屑地说，“你一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唯物主义世界女青年，修什么仙？”
方圆气得脸都红了：“你闭嘴！我都说了你看不懂我的东西，以后别跟我说话！”
方圆扭身回房了。
这时韩宝珍收拾好了出来，一脸茫然：“你俩刚才在吵什么？”
董一善无言以对。
韩宝珍和董一善准备出门，方圆却突然冲出来，对韩宝珍手一摊：“姐，借我五千块钱！”
韩宝珍冷冷地说：“不借，你当我是提款机呢？”
方圆着急地说：“你先借我，回头我一定还你，一定！”
“你要钱干什么？”韩宝珍问。
“还债！”方圆狠狠地瞪了董一善一眼，“士可杀，不可辱，我宁可饿死，也不欠蠢人一毛钱！”
“你要还我钱？”董一善说，“那可就不止五千了，我那儿可记着账呢！”
“你……”方圆想了想只得忍气说，“先还你五千！余下的马上还你！”
董一善却拉起韩宝珍往外走：“想还钱，我有条件。好好把你小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了，写到十万字交给我！”
“你算什么东西？”方圆已气得语无伦次，“你休想再看到我写的一个字！”
“那你也休想用五千块钱打发我！”董一善说，“我一个月工资，可以说是把吃饭的钱都借给你了，没有相应的回报，我凭什么不收利息！”
“你要多少利息？”方圆冲他嚷。
董一善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干净、明亮、充满智慧之光的，十！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