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只能转过身来，做出一脸妩媚状：“左大少，和钟总聊完了？”
左靖便问：“你们干什么呢？”
纪琳说：“统计一下今晚会餐的人数。”
“哟！”左靖说，“纪大主任来到这里，怎么只能干登记人数这样的杂活儿了？”
纪琳的脸红了，说：“我们公司小，一个萝卜三个坑，有些事捎带手就做了，倒不用计较那么多。”
“是吗？”左靖说，“不过这些杂活儿是小姑娘干的，纪主任也快四十了，怎么也该有个总监的谱儿，钟励对你也太小气了。”
左靖说完，不待纪琳做出反应，便扬长而去，他可以原谅钟励的不得已，但是对背信弃义的小跟班，必须上前踩上一脚。
员工们惊呼：“纪总，您快四十了？不可能吧？”
纪琳红着脸辩白：“别听他瞎说……”
“我哪里瞎说了？”左靖回过头，大惊小怪地说，“你们纪总出生于年，人事部的档案可不是乱记的，可不就快四十了！”
员工们再次发出惊呼。
面对这群“后”同事，纪琳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年龄一直是她的硬伤，也是她视若生命的最高机密，并凭着现代高超的医美科技一直伪装得很成功，没想到这才刚入职，便被左靖把她的面具撕得稀碎。
华灯初上时，钟励驾着车驶出公司，他要去的地方，之前还从来没有去过。
是June的新地址，自从June搬走，他们只是隔三岔五地在微信上聊几句，June数次邀他来坐坐，都因太忙而作罢。
今天，青衣江项目第三阶段顺利验收，接下来便要进入运营阶段，也是胜利在望的阶段。
他很兴奋，想找人分享，而这个人，只能是June。
June对于他，便是这样一种神奇的存在，他可以忽略她，冷落她，但当他需要倾诉的时候，只有June是安全的。
顺着她留下的地址，车子在新胜区转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June提到的那幢楼。
这是一幢不新不旧的楼房，看外观尚好，钟励放下心来，也为租房这么重要的事他竟没有过问，而感到有些惭愧。
给June打电话却始终是关机状态，他来到门口，向保安报了门牌号和June的名字，保安便将他放了进去。
找到June所住的楼层，他在门上敲了许久，却无人应。
他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七点，June可能是出去吃饭了。也不知她找的工作是什么性质的，需不需要加班。
想到这里，钟励越发内疚了，这段时间他忙晕了，June离开后这些基本信息，他竟一样都不曾了解。
June不在家，他决定回到车里等一下。
在走出小区大门时，他发现门口有一张立式海报，上面是几个女孩子的合影，再定睛一看，June赫然位列其中。
钟励怔住了，停下来仔细看那张海报，发现是一个关爱留守儿童的公益活动广告，而上面那几个女孩子，则是某直播平台的当红主播。
钟励蒙了，以他对这个社会新兴事物的认知度，一时并不明白“平台主播”是一种什么样的职业，而June什么时候也成了其中一员，这世界究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什么。
他立刻再次拨打June的电话，这一次终于通了，June的声音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又飘又柔，但听得出来，她很高兴。
June说：“我今晚回不去，在外地做活动。”
“是关爱留守儿童的公益活动吗？”钟励沉着地问。
June大感意外：“你是怎么知道的？”
钟励无言以对，想问她究竟什么时候成了主播，而且还“当红”了，但电话里，似乎也不太方便细聊。
于是他说：“明天晚上，你乖乖留在家里，我来找你。”
没想到June说：“明天也回不来，我们还要下乡。”
最后约定了下周一，电话那端似乎有人叫June的名字，她赶紧说：“我有空再打给你，再见！”
于是June挂了电话，欢天喜地地跑掉了，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钟励突然感到一阵虚空。
那个柔弱、温婉，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防御能力的女孩子，好像不再需要他了。
同样吃了闭门羹的人，还有左靖。
此刻他正站在韩宝珍家的小区前，考虑要不要进去。
是的，他来请韩宝珍回去。
这个决定，他没脸告诉任何人，包括给他出这个主意的电线杆。
但是，如今箭在弦上，不请回韩宝珍，他知道自己将再次向世人证明，他左靖就是一个废物。
但是韩宝珍肯不肯回来，他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他才进了小区，敲了敲韩宝珍的家门，许久，里面有人懒懒地问：“谁？”
不是韩宝珍的声音，左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门里的方圆穿着睡衣，头发乱蓬蓬的，小说正写不下去，因此仇恨一切来打扰她的人。
见左靖不吭声，方圆恶狠狠地说：“我姐不在！”
左靖只好说：“那等她回来了，你帮我说一声，我姓左，叫……”
方圆隔着门不耐烦地打断他：“知道，你是那个大少爷吧！我姐不是辞职了吗，她都快去新公司入职了，你还来找她干吗？走吧走吧，她回来也不会见你的！”
左靖一怔：“新公司？她要去新公司了？”
“那当然。”方圆借着愤怒，索性不让人痛快，“薪水是你们给的好几倍呢！你快走吧！”
然后她便没了声息。
左靖只得讪讪地离开。
本来没提前打电话，而是亲自上门拜访，是他认为能拿出的最大诚意，没想到连人都没见着，却得到了这么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
当然，韩宝珍有权找新工作，她也有资本找到更好的工作，但是左靖心里就是愤愤的。
“管他的！”左靖脱口骂出来，“没有你，还做不成了？”
披着夕阳，他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他开着左念堂的车，不知不觉就转到了靖堂公司所在的那条街，于是停好车，上了楼。
大门落着锁，公司的管理人员都走光了，小虾米们自然也待不住，纷纷离开了。隔着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是一片凄凉的景象，桌椅横七竖八，地上扔着各种废文件、废纸，然后他的目光落到那根旗杆上，脑中突然跃出韩宝珍穿着黑色紧身衣，在上面矫健翻飞的英姿。
猝不及防，他竟有了潸然泪下的冲动。
他赶紧离开二楼，却撞见三个人站在走廊里，一个老头儿，一个老妇人，还有一个孩子，他们正准备打开其中一间办公室的门。
“你们在干什么？”左靖问，走近了一看才发现，这老头儿是公司雇来守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