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顾琛身体不自觉的紧绷。
她穿着,高中的校服。
宽大的校服拉着人的思绪穿梭在时光里,顾琛仿佛看到苏晚晚坐在教室里,专注做笔记的样子。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细细碎碎的头发垂落,她纯净的像是山头的一朵山茶花,不染一点尘埃。
“怎么了?”
苏晚晚解开盘在头顶的长发,扎成马尾。
爷爷一直告诉她,晚上洗头不好,所以她从不在晚上洗头,洗澡的时候也是把头发盘起来。
苏晚晚甩了甩马尾,浑身都觉得轻松。
顾琛手指聚拢,那发尾像是在他心头扫过。
恍惚间,他又看到那个在操场上和同学奔跑,放声大笑的女孩儿,他远远的看着,就把她装进了心里。
他告诉爷爷,“资助她吧。”
他想看她一直那样笑着。
那是治愈他此后很多年的笑。
结婚后,她再也没有那样笑过。
“回医院吧。”
苏晚晚清淡的声音把顾琛拉回现实,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他弄丢了,那个爱笑的女孩儿。
返程的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
到了医院,苏奶奶问苏晚晚东西找到没,苏晚晚看向顾琛,“都交给顾琛了。”
看顾琛点头,苏奶奶才放心。
见两人都换了衣服,又忍不住皱眉,年轻人血气方刚可以理解,但他们离婚了,有些事不合适。
苏晚晚见状,赶紧解释说打扫卫生弄脏了衣服,苏奶奶脸色才好一些。
周谋小声提醒顾琛,“顾总,夫人已经回来了。”
顾琛看了一眼时间,出去打电话,张香兰的声音中还透着疲惫,“阿琛,周谋说你们在洛河市?”
顾琛简单说了老爷子生病的事情,直奔主题,“妈,我爸有没有什么过敏的东西?”
顾琛还想再问,医院走廊的人多起来,他不好再多说,“那等回去,我们细说。”
一直追查的事情,在张香兰这里能得到准确信息,这决定着他后续的调查方向,顾琛一刻都等不及。
跟医生再次了解苏爷爷的病情之后,顾琛把周勇叫出去单独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周谋连夜返回明珠市。
——
苏见儒在重症监护室住了半个月,才转到普通病房。
苏鸿飞来追问老两口的银行卡密码,说不能等老爷子走了,他还得跟银行证明自己是亲儿子才能取钱,还问二老都有什么私房钱。
苏晚晚气愤的把人赶出去,有些话,她不当着爷爷奶奶的面说,不代表苏鸿飞做的那些事就真的没人知道!
继母来送过两次饭,后来说有苏晚晚在,她很放心,还要上班,就再也没来过。
而苏天麒这个唯一的孙子,不仅人没有出现,连一通关心的电话都没有。
苏奶奶是失望的,可脊背始终没有弯下去半分。
苏家在本地没有亲戚,也没有什么人来看望,苏见儒除了每天上午输液外,其他时间不用人集中精力的照看。
苏晚晚就每天下午抱着电脑忙自己的事情,笔记本配置不够,她就分版块的去做,然后发给南疆,让他们在办公室接收后重新排版。
又过一周,一位胡须花白的老爷子风尘仆仆赶来。
“老苏怎么样了?”
说着,手就搭在苏见儒的手腕上,脸色从凝重到轻松。
“好好调理,问题不大,老苏底子好。”
苏奶奶身子晃了晃,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下。
“晚晚,问林爷爷好。”
苏晚晚落落大方的打招呼,她从来不知道,爷爷奶奶还有这样的一个朋友。
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周勇心里大惊,他猜测过苏老太太请的人不会是无名之辈,但也没想到,会是国医圣手林昭然,这个传说中即便花重金,都还要看他心情才能见到大师。
“林爷爷,我爷爷什么时候才会苏醒?”
林昭然捋着下巴上的胡子,仙风道骨,“很快的,去办理出院吧。”
苏晚晚哑然,总觉得不太真实。
“爷爷,你慢点!”
稚嫩的声音追上林昭然,就一脸幽怨。
十八九岁的少年在看到苏奶奶后,立马甜甜的笑起来,“苏奶奶,你好,我是林麦冬。”
他在路上就把苏奶奶年轻时候那风华绝代的故事听了好多遍,见到真人后,只有满心的佩服。
林昭然在孙子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还有你晚晚姐姐。”
林麦冬立马又打招呼,苏晚晚笑着回应,他忍不住挠挠头,“姐姐好美啊。”
林昭然很嫌弃的骂了一句“没出息”,就从他手中拿过药箱,掏出来一个药丸,塞进苏见儒嘴里,“老苏会没事的。”
苏奶奶彻底放心下来,让苏晚晚去办出院。
趁着周勇备车的时间,苏奶奶把苏晚晚拉出去:“你就不用回去了。”
苏晚晚不解。
苏奶奶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态度,“你赶紧回明珠市上班去。”
苏晚晚摇头,“奶奶,我想照顾你和爷爷,爷爷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放心?”
苏奶奶板起脸,“你的工作不管了?你和南疆一起创业,说丢下人家就丢下人家,现在还要丢下人家第二次?你快回去上班!”
苏晚晚委屈,“奶奶,我可以退出公司股份的,但我不能在你和爷爷需要我的时候离开,奶奶,我不回去工作了,我——”
啪!
苏晚晚白皙的脸上,迅速红肿起来。
苏奶奶手掌微颤,“你忘了你答应过爷爷什么吗?”
苏晚晚咬唇不语。
二十三年来,第一次被奶奶打。
她知道,奶奶真的生气了。
苏奶奶被她这倔驴一样的态度气的扬起手掌就想把她打醒,可目光落在苏晚晚红肿的脸上,终归不舍得再打下去。
“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和你爷爷资助了多少女孩子,才能寻得一丝心里安慰?你当年被资助,占用的也许是另一个女孩儿的人生呢?”
老人家说起这件事,依旧无法释怀。
她一生光明磊落,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有愧于人。
他们本可以供孙女完成学业,把这个资助的名额让出去,可她没有教育好儿子,才让那畜生作天作地,甚至拿走孙女的学费,她一直觉得,如果当初她再谨慎一点,苏晚晚的资助名额,本该属于另一个女孩儿,说不定,会改变一个山村女孩儿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