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纪宵去给我买早餐了。
我偷偷地去了门诊室。
医生看着我，叹了口气。
被确诊癌症的那天。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原本以为我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了。
可没想到。
我还有一条命。
我颤抖着问，还有多长的时间？
医生皱着眉说，大概三个月。
我的闹钟如有一道惊雷闪过。
怎么会呢？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呢。
我再三确认，会不会是弄错了啊？
医生很肯定地说，他的从业经验，不可能会看错。
我失魂落魄地从屋里出来。
坐在门口平静了一下情绪。
等纪宵匆匆赶来的时候。
“曼曼，你先吃早餐。我们过两天就可以回家了。”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在于。
直至现在，纪宵还在努力地编织着善意的谎言。
而我，却没有信心再像前几天那样，陪他演下去了。
“我全知道了。”
他瞬间红了眼。
“你先不要灰心…我们可以多看几家的？也许是误诊了？”
腹部传来一阵阵绞疼。
“回家吧。我不想呆在医院了。”
纪宵犹豫了，“不然还是在医院吧？也许…也许…”
我笑了一下。
有什么意义呢。
倒不如在剩余的时间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叹了口气，到底没说什么。
只默默地陪着我。
我从医院回来后，从叶柔家里搬了出来。
又重新租了个房子。
我怕死在好友家里，晦气。
疼痛开始使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我常常在夜里呆望着天花板，此刻仿佛一个巨大的吞噬一切的黑洞。
一种巨大的孤单情绪包围住了我。
我在夜里失声痛哭。
愤怒与不甘的情绪交杂翻涌着。
我想到他们不信任的表情，只觉得万箭穿心。
无力的感觉更盛。
一切，都成定局了。
可是，明明我没做错什么啊。
我正想着的时候。
手机突然响起。
养母的电话。
她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我接起，只听见她不耐烦地说。
“你亲生爸妈又来讨钱了。”
我疼得蜷缩在床上，头上冷汗一滴接一滴。
许晴抢过电话，开始说一些难听的话。
她骂骂咧咧，“你赶紧过来把你妈弄走，天天追着我们讨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欠了她似的！明明是你们一家子害的我，欠的我！”
我心想，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我低声回了句，“我马上去。”
便挣扎着坐起，往嘴里塞了一把止疼药。
穿着大衣，在夜里打了个车。
等我赶到的时候。
陈桂兰正在别墅门口大哭大闹。
“再给我一百万！不然我还会这样闹下去。”
她看到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扑上来。
“女儿啊，快拿钱来救救你的亲生爸妈啊！你那该死的爸出去外面赌博，又欠下了一笔巨款！要是不还款，那些人可能会把你爸的手砍掉！”
我清冷地笑了一下，“哦，所以他今天才没来是吧？”
陈桂兰拼命地拉扯着我的衣服。
“你可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你爸再不济，也是你爸！”
我正在边上面无表情，掏出手机。
“警察局吗？我要报警。”
陈桂兰被我的举动吓到了。
呆愣了半晌，便冲上来扇了我一巴掌。
“你这个贱人！竟敢报警抓你的亲生父母！赔钱货，当年我们费了大功夫让你当上许家大小姐，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谁是你亲生父母么？”
我捂着红肿的脸颊。
“别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只是你们一己私欲的棋子。当年我从许家出来，你们毫不留情地把我赶了出去。寒冬腊月，我又冷又饿，你们想过我有没有吃上一口热饭么？”
“你们在我身上付出过一毛钱么？凭什么指望我给你们钱？”
陈桂兰像是疯了一般，冲上来使劲捶打着我。
我啐了一口血沫子，用力地甩开她。
“像你这样的人，不配为人父母。如果我能选择，我宁愿从未出生在你的腹中过。”
许是陈桂兰的打得太用力。
我的眼角逐渐有了湿意。
人的情绪就是这样。
一旦打开了一个口子，剩下的便会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闪烁的泪光中，我竟看到了秦渝。
此刻许晴正倚在他的身上。
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而他仅在远处，看着我被她打。丝毫不动。
我原以为我已经失望到底的。
可也许是疼得太狠了。
此刻心里还是隐隐的发酸发疼。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别打了不知道多少下。
直至警察来了，她才停手。
陈桂兰在临走前又哭又闹。
可我心中毫无波澜。
我在原地看着警车远去之后。
转身对着养母一家说。
“抱歉了。以后他们都不会来骚扰你们一家了。”
我抬抬脚就要走。
秦渝拉住我，“你怎么瘦得这样厉害？”
我的力气快要用尽。
“没什么。你离婚协议可以签一下么？房子，车子，钱，那些我通通都不要了。”
你，我也不要了。
我看到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他用力地咬了咬后槽牙，“我不同意离婚！”
我后退了几步。
“可是你，明明答应我的…你说，我只要捐了肾给许晴，你就会跟我离婚……”
原来。
都是骗人的。
可只有我当真了。
就如同当时他向我求婚时。
我真的认真地把他的每句话都刻在心里。
我像是失了魂似的，站在路边打车。
秦渝的车就停在路边。
他说，“上车。”
可我的脚步像是被钉在地上似的。
“不用了。”
他有些气愤，扬长而去。
我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眼前。
回到家里的时候。
我沉沉地睡去。
醒来的时候，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我挑着回了警察局的电话。
他问我，能不能去做下笔录？
我抚摸有些发烫的额头。
还是说，可以。
时间不多，尽快了结吧。
在警察局里，我又遇到了养母一家。
擦身而过的瞬间。
养母叫我的名字。
但我到底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