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段朴实无华,却饱含真情实感的录音,在会议室里回荡。
每一个声音,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那些质疑者的脸上。
他们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精彩纷呈。
小霞之前按照李梅给的“发言模板”和这些村支书沟通时,他们完全是发自肺腑地表达,效果比模板还好。
这些录音,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李梅带来的“留声帕”本是为今日会议准备,以防万一需要记录下某些人的丑恶嘴脸,没想到提前录制的这些村民心声,在此刻发挥了奇效。
待录音播放完毕,李梅才缓缓开口,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脸色铁青的王主任身上:“王主任,各位领导,我想,这些来自基层的声音,足以证明‘清醒互助村’模式并非我李梅一厢情愿的胡闹,而是顺应民心,深得民意的有益探索。”
她微微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今天,我李梅坐在这里,不是来听某些人无端指责和训诫的,我是代表着数千名渴望改变命运的父老乡亲,来向组织汇报我们的工作成果,来争取更大的支持,让更多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巧嘴粉”的效果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她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锋芒,直刺人心!
会场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王主任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原本准备好的一大套说辞,在这些铁一般的事实和李梅锐不可当的气势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几个反对派干部,更是像斗败的公鸡,蔫头耷脑地低下了头,再也不敢与李梅对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年轻的乡党委书记,竟然准备得如此充分,反击得如此凌厉!
短暂的沉默之后,会议室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
掌声起初有些稀疏,但很快,便有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
那是来自一些对李梅模式抱有同情和支持态度的干部,他们或许之前碍于形势不敢明言,但此刻,却被李梅的勇气和担当所感染。
掌声越来越响,渐渐汇成了一片。
王主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不仅没能压住李梅的气焰,反而让她借此机会,进行了一次漂亮的成果展示和反击。
李梅迎着掌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她知道,这一仗,她赢了。
会议草草结束,王主任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会场。
那些反对派干部也一个个灰溜溜地走了,再也不复来时的嚣张。
李梅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那是一个身穿深蓝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国字脸,眼神深邃,气质沉稳。
他一直坐在会议室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李梅之前并未特别留意。
男子走到李梅面前,停下脚步,用一种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李梅同志,我们部长想见你一面,单独谈谈。”
李梅心中一凛,部长?
哪个部长?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对方,只见那男子从中山装的口袋里,缓缓摸出一张制作精良的白色卡片,递了过来。
卡片上没有多余的头衔,只有一个姓氏和一个电话号码,但在那个姓氏下面,用极小的字体烫金印着两个字。
李梅的瞳孔,骤然一缩。
呵,我得先问问村民愿不愿意
村委会的旧木门被一双粗糙的手推开,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照得清晰可见。
李梅接过那封带着省城油墨香的函件,指尖轻轻摩挲着略显粗糙的信封边缘。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千钧之力,压在她的心头。
“同意协商合作,但要求李梅先行赴省汇报试点成果。”
寥寥数字,却在寂静的村委会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梅姐,这……这是什么意思?”小琴的声音有些发紧,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李梅的胳膊,仿佛这样能汲取一些力量。
李梅深吸一口气,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几个核心姐妹。
刘志刚,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关键时刻总能一针见血的汉子,此刻也紧锁着眉头。
小虎,那个负责起草《合作框架草案》的年轻人,则是捏紧了拳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意思是,他们退了一步,又进了一步。”李梅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像定海神针一般,瞬间安抚了众人略显焦躁的心绪。
“同意协商,说明我们的草案起作用了,他们不敢完全无视我们的诉求。但这个‘先行赴省汇报’,哼,”她冷笑一声,“怕是想把我单独拎出去,看看我这根骨头到底有多硬。”
“鸿门宴啊这是!”小霞快人快语,一拍大腿,“梅姐,你可不能一个人去!万一他们给你穿小鞋,或者直接把你扣下,逼我们妥协怎么办?”
刘志刚沉吟道:“小霞说得有道理。汇报成果是应有之义,但‘先行’二字,值得玩味。他们可能想在正式谈判前,先摸清我们的底牌,甚至分化我们。”
李梅将函件放在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声都敲在众人的心坎上。
“怕?我们黄泥岗的女人,什么时候怕过事?他们想见我,我就去会会他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众人:“他们要的是试点成果,我们就给他们成果。但我们也要让他们明白,黄泥岗的成果,是我们黄泥岗全体妇女姐妹用汗水和智慧浇灌出来的,不是谁可以轻易摘走的桃子!”
“可是,梅姐……”小琴还是有些担忧。
李梅抬手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可是。这次去省城,不仅是我李梅一个人去,我代表的是我们黄泥岗全体妇女的意志。小虎,”她转向那个年轻人,“你把我们的《合作框架草案》再打印几份,我要带上。汇报材料,你也连夜帮我再润色一遍,重点突出我们的自主性、创新性和可复制性,但核心是,任何推广都必须尊重当地妇女的意愿,并且保证她们的实际利益。”
“明白!”小虎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坚定的光芒。
李梅又看向小霞:“小霞,我走之后,村里的事情你多担待。记住,如果我在省城那边遇到任何不公,或者他们试图绕开我们的草案另搞一套,你就立刻启动我们之前的预案,把那份草案和我们的公开信,直接捅到省妇联,捅到所有能发声的媒体那里去!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待宰的羔羊!”
“梅姐,你放心!”小霞挺起胸膛,眼神坚毅,“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别想动我们黄泥岗一根毫毛!”
夜深了,李梅独自坐在灯下,仔细翻阅着小虎整理好的汇报材料和那份凝聚了全村妇女心血的《合作框架草案》。
每一个条款,每一个数据,她都烂熟于心。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汇报,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她要去的,是省城,是权力的中心,那里有鲜花和掌声,更有看不见的陷阱和刀光剑影。
她想起了中山装男子那张不动声色的脸,想起了他临走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们确实欣赏她的能力,但更想要的,或许是一个听话的、可以随意摆布的“典型”。
而她李梅,偏偏要做那个让他们硌掉牙的硬骨头。
数日后,晨曦微露,鸡鸣声唤醒了沉睡的黄泥岗。
李梅穿着一身朴素但干净利落的衣裳,拎着一个简单的布包,站在村口。
小霞、小琴、刘志刚、小虎,还有许多闻讯赶来的妇女姐妹们,都自发地前来送行。
“梅姐,早点回来!”
“梅姐,我们等你!”
“梅姐,要是那些当官的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们,我们去省城给你撑腰!”
一张张朴实的面孔,一声声真挚的嘱托,像一股暖流涌遍李梅的全身。
她眼眶有些湿润,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掉下来。
她用力地挥了挥手,转身踏上了前往县城的拖拉机,尘土飞扬中,她的背影显得格外挺拔。
从县城到省城,是漫长而颠簸的旅途。
李梅靠在硬邦邦的座椅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在飞速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
她知道,这第一仗,必须打得漂亮,打得他们心服口服,打得他们不敢再小觑黄泥岗的任何一个人。
火车终于缓缓驶入省城车站。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与黄泥岗的宁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梅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大城市独有的繁华与喧嚣,也感受着那无形中弥漫的压力。
她刚刚走出出站口,正准备按照函件上的地址去省政府招待所报到,口袋里的老式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小霞的名字。
李梅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迅速接通电话,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喂,小霞,怎么了?”
电话那头,小霞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慌乱,几乎是哭喊出来的:“梅姐!不好了!村里……村里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