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水顺着燕无过的耳廓往下淌,半边脸贴着湿土,鼻尖几乎蹭到那行正在蠕动的墨字:“躺下,否则杀你。”
他没动。
不是不想动,是脚腕上的小旗还在发疯般抽搐,像条被踩住尾巴的蛇。他眨了眨眼,把一滴滑进眼皮的泥水挤出去,心里默念:系统,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真躺这儿当泥塑了。
【梦境结界剩余:1.2秒】
淡蓝色的提示终于冒了出来,字迹还带着轻微抖动,仿佛系统也在紧张地搓手。
燕无过嘴角一抽。还剩一秒?那不等于快凉了?
他盯着寨主那张裂开的脸——左眼红光暴涨,右眼却死死闭着,铁甲崩裂处露出的符纸正“滋滋”冒烟,像是锅里快煎糊的腊肉。
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歪头,故意让一大坨泥浆灌进耳朵,整个人瘫得像条晒软的腊肠,嘴里含糊嘟囔:“哎哟累死啦……睡会儿……就躺一分钟……”
话音未落,他张大嘴,狠狠打了个哈欠。
这一口吸得极深,胸腔鼓起又塌陷,连肚脐眼都跟着抽了两下。紧接着,一道比先前更凝实的青色气旋从他口中喷出,如烟似雾,直扑寨主胸口那道符纸裂缝。
气旋钻进去的瞬间,寨主整个人猛地一僵,双臂张开,像只被钉在墙上的蝙蝠。
【梦境结界·反向注入:目标意识已接入】
【正在同步宿主记忆片段……警告:部分童年数据加密,仅可读取表层影像】
燕无过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眼前一黑,等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间茅屋前。
雨夜。
火光冲天。
一对夫妻倒在血泊中,男人手里还攥着半块烧饼,女人怀里抱着个襁褓。一个黑影提刀转身,刀尖滴血,头也不回地走入雨幕。
襁褓里的婴儿哭得撕心裂肺。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密钥归位,命不该绝。”
镜头一转,那婴儿正是幼年的自己,正被塞进一辆运柴车。而塞他的人,是父亲临死前塞进他襁褓里的那把痒痒挠——此刻正静静躺在他腰间,底部刻痕泛起微光。
画面戛然而止。
燕无过猛地抽了口气,意识回笼,发现自己还躺在泥地里,但脚腕上的小旗已经松了,软塌塌地卷在靴筒上。
而高台上的寨主,正缓缓跪下。
不是被迫,不是机关控制,是自己跪的。
他双膝砸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双斧脱手,插进泥土,头深深低下,额头触地。
“主上……”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等您三百年了……”
燕无过愣住:“等等,你认错人了吧?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
寨主缓缓抬头,脸上刀疤还在抽搐,但眼神已没了杀意,只剩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您腰间的痒痒挠,是开启‘无为阵’的七把密钥之一。我体内符纸,刻的是‘候主令’三字。三百年来,我守寨不为劫财,只为等您踏足此地。”
他颤巍巍地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焦黑的铁牌,上面刻着“黑风仆”三字,递向燕无过:“从今往后,寨中上下,皆为主上奴仆。若违此誓,符火焚心,万蚁噬骨。”
燕无过看着那块铁牌,又看看自己湿透的青衫,补丁上还挂着草叶,忍不住嘀咕:“我就是来睡个觉,怎么睡出个家奴来?”
【主线任务“睡服黑风寨主”完成!】 【奖励:躺赢值+500】 【境界提升:懒劲二重·无相躺功(体验版)解锁】
话音刚落,燕无过只觉得全身细胞“嗖”地一松,像被抽走了所有筋骨。眼皮重得像压了两块秤砣,脑袋一歪,差点当场睡死过去。
“不行不行!”他用力掐自己大腿,“刚升一级就让我睡,那我不是直接躺平到地老天荒?”
【检测到宿主抗拒深度节能模式,是否消耗10躺赢值兑换“防睡耳塞”?】
“换!赶紧换!”
耳边“噗”地一软,两团棉花状光团浮现,塞进耳道。顿时,一股清明感涌上头顶。
他长舒一口气,刚想活动下僵硬的脖子,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校场边缘的树冠微微一晃。
有人。
他不动声色,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谁在那儿?鬼鬼祟祟的,出来学两声鸡叫,我就不追究你偷看我睡觉的事。”
树上没人回应。
燕无过眯眼,盯着那片树叶,慢悠悠补充:“再说了,你那百宝箱残骸都快长蘑菇了,藏得也不隐蔽。”
树叶“哗啦”一响,唐十九从枝叶间探出半个头,满脸胶水和彩纸残渣,咬牙切齿:“你……你竟敢——”
他话没说完,喉咙突然一紧,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
“咯咯咯!”
一声嘹亮的鸡叫,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接二连三,根本停不下来。他双手掐喉,脸涨成猪肝色,可声音依旧洪亮,节奏精准,活像村口打鸣的专业户。
【反窥视协议启动:隐藏敌意者强制执行“报晓惩罚”】
【持续时间:30秒】
【附带效果:声波频率可吸引方圆三里内夜行猛兽】
燕无过听得直乐:“哟,还挺专业,带颤音的。”
话音刚落,远处山林传来一阵接一阵的狼嚎,此起彼伏,越靠越近。
唐十九瞪大眼,一边“咯咯”打鸣,一边拼命往树杈里缩。可他每叫一声,狼群就逼近一截,眼看着黑影成片涌出林子,绿幽幽的眼睛在夜色中闪成一片星河。
寨主仍跪在泥中,抬头道:“主上,是否需要属下派人驱狼?”
燕无过摆摆手:“别别别,这可是天然安保系统。让他叫,叫到狼群认他当鸡王为止。”
他刚说完,唐十九终于熬过三十秒,嗓子一哑,彻底失声。他瘫在树杈上,浑身发抖,眼睁睁看着一群野狼围在树下,仰头等他继续打鸣。
燕无过拍拍裤子上的泥,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防睡耳塞还在耳道里微微发烫,提醒他刚才差点当场入定。
他低头看向寨主,忽然问:“你刚才说,等了我三百年?”
寨主叩首:“是。”
“那你知道我爹是谁?”
“不知真名,只知他持第一把密钥,死于‘七钥封印’之夜。”
燕无过沉默片刻,摸了摸腰间的痒痒挠。它今天格外安静,连平时爱骂脏话的系统精灵都没冒头。
他抬头看向黑风寨深处,火把在风中摇曳,映得寨墙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行吧,”他打了个哈欠,这次没敢用力,“既然你认我当主子,那第一道命令——给我找个干爽的床,我要补觉。”
寨主重重叩首:“遵命,主上。”
燕无过刚迈出一步,忽然顿住。
他耳朵一动。
防睡耳塞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嘀咕:
“警告……版本更新……即将……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