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睡耳塞里那声嘀咕像根生锈的铁丝，卡在燕无过耳道深处，扯得他太阳穴直跳。他抬手摸了摸耳塞，那团温热的光絮还在，但不再发烫，反而凉得像块刚从井里捞上来的布。
“别装死啊，”他低声催促，“刚才不是还要强制更新吗？怎么现在哑巴了？”
没人回应。
腰间的痒痒挠也安静得出奇，连平时最爱骂的那句“咸鱼翻身也不过如此”都没蹦出来。蒲扇耷拉着扇骨，像只被拔了毛的鸽子，连打瞌睡的劲儿都没了。
燕无过咽了口唾沫，扭头看向身后那片黑压压的寨门。黑风寨主带着全寨人跪在泥地里，火把映得他们影子歪七扭八，像一群被钉在地上的纸人。没人说话，没人动，就那么齐刷刷地低着头，仿佛他真是什么天降真主。
“这阵仗，比华山派掌门登坛还吓人。”他嘀咕着，脚底发软，却不敢停下。
他往前走，一步一挪，生怕惊动了什么。好在刚迈出三步，寨主忽然抬头，声音低得像在念经：“主上困顿，属下不敢久留。东厢暖阁已备好软榻，炭火三重，被褥新晒。”
燕无过差点当场跪下：“您可算说了句人话。”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寨门。刚踏出最后一级石阶，脚底一滑，踩到块湿苔，整个人往前一扑。他本能伸手撑地，掌心却没触到泥，反倒碰上一块硬邦邦的铁牌——正是寨主先前奉上的“黑风仆”令牌，不知何时飞到了这儿。
他捡起来，翻来一看，令牌背面竟多了一行小字，墨迹未干：
“系统将乱，命格相冲，避之则生。”
他心头一紧，抬头四望
“好家伙，连铁牌都开始兼职算命了？”
他把令牌塞进怀里，刚要迈步，忽觉肩头一沉，仿佛被谁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空无一人。可那股寒意却顺着脊梁往上爬，像有条冰蛇正往他天灵盖里钻。
他咬牙往前冲，一口气跑了半里地，直到肺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才敢停下喘气，连风都停了。
就在这死寂里，一道剑光无声亮起。
不是劈，不是刺，是缓缓出鞘，像毒蛇吐信。剑身未动，可燕无过四肢骤然僵直，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黑铁长剑从鞘中升起，剑尖直指自己咽喉。
持剑的是个年轻人，黑袍裹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睛里烧着两簇火，像是把命都点着了。
【检测到敌方气运之子·追命剑使】
【命格：天煞孤星·逆命改运】
【警告：系统协议冲突——】
字还没显示完，全息面板“啪”地炸成雪花，接着扭曲成一串乱码，最后干脆熄了。
燕无过心里咯噔一下：“完了，系统当机了。”
他下意识想启动反甲光环，体内却只传来“咔”的一声，像老房子的梁断了。淡金光晕刚冒头，就“噗”地灭了，连烟都没冒。
“看来是报销了。”他咽了口唾沫，手摸向腰间蒲扇，“那咱试试睡觉呼吸法？”
他刚闭眼深吸，追命剑使冷笑一声：“你那套躺着赢的把戏，现在不灵了。”
话音未落，剑光一闪，燕无过猛地侧身翻滚，青衫“嗤啦”裂开一道口子，左肩火辣辣地疼。他低头一看，血已渗了出来，在补丁上洇成一朵歪歪扭扭的花。
“我说大哥，”他一边喘一边笑，“你这剑法挺俊，就是不留活口的习惯不太好。万一我真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呢？”
追命剑使不答，手腕一抖，剑尖划出三道弧光，封死他所有退路。
燕无过再滚，后背“咚”地撞上断崖，退无可退。
他抬头，月光被雾遮住，只余一丝灰白。追命剑使一步步逼近，剑尖滴血，落在地上发出“嗒”的轻响，像在倒计时。
“你不过是个被系统喂大的废物。”对方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铁，“离了它，你连站都站不稳。”
燕无过咧嘴一笑，忽然抬起手，指向对方剑柄：“你这剑，左边第三道纹路断了，对吧？”
追命剑使脚步一顿。
“七岁开始练剑，十三岁那年，你师父说你资质平庸，让你砍断剑纹自罚。你照做了，可半夜又偷偷用铜丝焊上，因为你说——‘这剑陪我改命’。”
对方瞳孔猛地收缩。
“十八岁，你杀了师父，因为他发现了你篡改命格的事。你以为是靠自己逆天改命？其实从一开始，你的每一步，都是系统写好的剧本。”
燕无过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样一根根敲进对方脑子里。
追命剑使的手开始抖，剑尖晃得厉害。
“你不是天才，也不是逆命者。你只是个……被系统选中又抛弃的试验品。”
【隐藏成就·杀人诛心：通过言语动摇敌方道心】
【奖励：无】
系统残存的提示一闪而逝，连光都没亮全。
可效果已经生效。
我是谁？为什么？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我杀的人，又算什么——”
他话没说完，整个人软倒在地，抽搐着，像条离水的鱼。
燕无过瘫坐在崖边，大口喘气，手指抠进泥土里，才稳住没晕过去。他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肩膀，又看了看昏迷的追命剑使，喃喃道：“原来……系统怕的不是高手，是‘改命之人’。”
他摸了摸耳塞，那团光絮终于动了动，断断续续响起电子音：
【……系统……部分……离线……建议……避免……气运之子……】
“早说啊！”他骂了一句，抬手想把耳塞扯下来，指尖刚碰上光絮，忽然顿住。
远处雾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不是脚步，不是风，是某种金属摩擦的“吱呀”声，像是有人在慢慢拉开一把生锈的弩。
燕无过屏住呼吸，缓缓转头。
雾里，一道影子正缓缓举起手臂，臂弯里架着的，赫然是唐十九那比人还高的百宝箱残骸。箱体歪斜，零件外露，可中间赫然嵌着一管闪着幽光的炮口。
那人影嘴角一咧，露出半颗发黑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