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的到来，竟然给四班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变化。
用现在的话来说，鸡毛本身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说实话，鸡毛长得漂亮，前突后翘身材又好，而且性格开朗热情大方，这样的人谁不喜欢？连年纪大点的师傅们都咧着嘴笑呵呵的和鸡毛说话，男青工就更不用说了，情不自禁的就被鸡毛吸引，脸上都带着笑意，连班长老板着的脸，好像都变得松动柔和不少。
鸡毛来到四班不久，就和大家混得麻溜熟，这还不算，十天半月过去，她竟然和全连的男女青工都有了点头之交，有些好像还很说得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原本就是二连的老人呢。不过到了章红安嘴里，鸡毛却多了个流窜犯的绰号。
不过班长对鸡毛老是窜来窜去不坚守岗位不满意，于是在班后会上隐晦地提出了批评，看鸡毛满不在乎的态度，班长干脆点了鸡毛的名，提醒她上班注意点。大概因为鸡毛是女同志，班长就没有那么粗声厉气，很难得了。
鸡毛好像才知道班长在批评她，于是就看着班长，脸上倒是平静得很。赵国华和章红安还有胡莎莎都看看班长又看看她，其实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都想看鸡毛作何反应呢，不会跳起来和班长干一架吧？
不会。鸡毛态度很好，而且根本不当一回事，会上点头答应了，第二天和大家照样嘻嘻哈哈，不过呢，工作表现确实好了点，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到处窜。她开的卧式铣床和章红安开的大立式铣床靠得近，碰上两人同一个班次，很自然的就多聊了点。两人性格都带有不羁，闲聊打屁倒是挺对胃口。
赵国华和章红安是老铁，很自然的，鸡毛也很喜欢和赵国华凑热闹，有时候说高兴了还动手动脚的，一点儿也不拘小节，高兴的时候会咧嘴大笑，一点都不在乎班长投射过来的不满的目光。
赵国华倒是有自知之明，底子不好啊，加上这段时间生产紧张，所以和她来往说笑都很有分寸。实在是上回挨批斗把赵国华整怕了，再加上王英姿这个副指导员常常敲打，和鸡毛这个受公开处分的混得太密切，不知道会不会惹祸上身。不过很奇怪，脑子里是有个声音提醒他，要和鸡毛保持一点距离，但实际上呢，赵国华又很喜欢和鸡毛接触说笑。
鸡毛就像个没心机的人，好像对谁都不设防，好像什么话都敢说，有一次她说到王英姿，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刚说了句我才瞧不起这种人，赵国华就赶紧转身离开了。
赵国华没有瞧不起王英姿，尽管和她已经有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但感情上似乎又很亲近，她选择了她要走的路，赵国华一点成见也没有，但赵国华喜欢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很奇怪的是，赵国华从不乐意听别人对王英姿的意见或议评，很矛盾是不是？
这样的话题有两三回吧，赵国华都是别人隐约的提起话头就回避走开，于是鸡毛就知道赵国华的忌讳了。
有一天上班时间突然停电，大家自然停工休息。赵国华走回大立铣床后靠墙的工具箱旁刚坐下，鸡毛就走过来挨着赵国华坐下，赵国华赶紧挪开一点，但小木板櫈才几十公分长，再移半个屁股就悬空在外面了，正在想起不起来呢，鸡毛扯了他一下，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我是老虎吗？
再挪动就没意思了，赵国华就大大方方地和鸡毛挨着坐，看着鸡毛坦然自若的神色，赵国华定下神来，就对鸡毛说，说起老虎，我想起一个关于老虎的故事，想不想听？
鸡毛高兴得脸上像开了花，很雀跃地说，早就听说你很会讲故事，哈哈，我今天有耳福了，快讲快讲。
赵国华苦笑了一下，不过被鸡毛高兴的情绪所感染，于是给了她讲了一个关于老虎的故事。
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老和尚收养了一个小和尚，老和尚一直教育小和尚，说女人就是老虎，非常非常可怕的。后来小和尚长大了，有一天老和尚带小和尚下山，在路上看见一个年青女人，小和尚看得目不转睛，都走不动道了。老和尚就敲了小和尚的头，说，看什么呢，小和尚就说，我看老虎呀，师傅你说的一点都不对，老虎一点也不可怕，唔，我是越看越喜欢！
鸡毛听得很专注，故事讲完了她表情没有多大变化，赵国华知道今天的故事讲得干巴巴的很失败，也怪赵国华顾虑太多，讲不出故事的内涵和精彩。
正心里懊恼，鸡毛用腿碰了碰赵国华的腿，脸上似笑非笑的，哎，赵国华，你是老和尚呢，还是小和尚？
赵国华横了鸡毛一眼，脸色不渝地回答她，老子不是和尚！
鸡毛就笑了，大嘴巴搭上漂亮的脸蛋，那笑容确实很好看，很动人。那一刹那赵国华有点魂不守舍，你说赵国华不欣赏鸡毛的美色是假的，赵国华都忘记鸡毛那些足够人们茶余酒后闲聊的过往了。
更让赵国华措手不及的是，鸡毛又用腿碰碰他的腿，说，赵国华，我们谈一段恋爱吧。
谈一段恋爱？这是什么鬼？赵国华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鸡毛用她的大眼睛直视着赵国华，一丝丝笑意在她脸上荡漾，赵国华，我是认真的，你看我俩，一个挨批斗，一个受处分，在别人眼里都不是什么好鸟，同病相怜啊，谈个恋爱也是门当户对哟。
哟？鸡毛好像是认真的？赵国华脑子迷糊了一下，狐疑的目光在鸡毛脸上转了转。鸡毛的回应是瞟了他一眼，含情脉脉的双眼似是能滴出水来，然后，她挺直了身子，还故意挺了挺胸，让她的前胸更显伟岸。
赵国华咽了一口唾沫，赶紧别转了目光。鸡毛这是化身为妖精，想撩起赵国华心底里本能的欲望？还是真的想和赵国华交男女恋爱那种朋友？
你别说，如果不知道鸡毛的过去，就凭她漂亮的脸蛋，前突后翘的身材，特别是那双会放电的眼神，给她这么电一波，十个男人里九个会争着答应。
眼角余光扫过鸡毛的身体，赵国华的心不争气地咚咚跳了几下，心里在犹疑着。鸡毛要做我女朋友？明摆着我有便宜好占啊，这么大的福利送到我嘴边，老天爷真对我开了眼？
赵国华心里七上八下的，其实已经是跃跃欲试了，转回头看看鸡毛，鸡毛还是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他，赵国华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下，忍不住歪着脑袋问鸡毛，为什么是我？
鸡毛笑了，笑得娇娆妖媚，真的是风情万种，然后伸出一只手指在赵国华眼前摇了摇，说，不要问为什么。
看着鸡毛带着捉狭的笑容，赵国华皱起了眉头，认真想了想，说，那你总得解释一下，为什么是谈一段恋爱吧，我没听过谈恋爱还分一段一段的。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和你交朋友谈恋爱，有人自然就死了那条心，要和老娘争男朋友争赢的人，大概还没生出来。这样，你也不用虚情假意的应付人，那个人呢，没了这个思想拖累，就可以在革命的康庄大道上勇往直前了。这一段过去了，你得到了解脱，我呢，满足一下我和我看上的人谈谈恋爱的虚荣心，进不进入下一段？那就看我俩是不是真的有缘份？
谁说女人胸大没脑的？今天鸡毛这一出，实实在在的告诉赵国华，鸡毛眼睛亮着呢。
鸡毛一说到那个人，赵国华脑子就完全清醒过来了。不说赵国华不喜欢鸡毛的过去，现在的状况是，他和鸡毛走的太密切绝对不会是好事。虽然曾有和她“谈一段”的一闪念，先占一点便宜再说，鸡毛的身体对男人的吸引力确是很大啊，但赵国华知道，他要是占了鸡毛的便宜，恐怕脱身也不易，不能明知是个坑还要往下跳吧？
主意已定，赵国华叹了一口气，很正经地对鸡毛说，成寄妹同志，我让你失望了，现在，我，还没有考虑个人问题。
鸡毛显得很失望。皱了皱眉头，倏地眼睛瞪圆了，伸手在赵国华腿上用力掐了一把，说，你不老实！告诉我，你真的和农村妹谈恋爱？对，叫、叫什么凤凰？
赵国华苦笑了一下，对鸡毛说，别听章红安胡说八道，是我俩真的不合适，再说，我现在绝对没什么心情找女朋友。不过，这不影响我们继续成为好朋友对不对？
鸡毛长吁了一口气，脸上有点不自然。她大概不习惯被人拒绝，而赵国华又实实在在的明确拒绝了她，赵国华似乎是伤了她的自尊？所以赵国华赶紧态度很诚挚地对她说，虽然不能成为男女朋友，但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哥们，好不好？
鸡毛性格就这点好，她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忽然伸过头在赵国华脸颊上吻了一下，在他的腿上拍了拍，站起来说，对，我们是好哥们，很铁的那种。
说完，她瞟了赵国华一眼，转身就走了。
赵国华有点失神，鸡毛那一吻他还没反应过来，临走那一眼，有说不清的风情。这个鸡毛哟，真是敢想敢做，竟然在车间吻我！全不顾忌若给舌头长的工友看见，传了出去，会惹出什么风波后果？
做贼心虚的看了看，处面空空的没人走动，应该是没人看见刚才这一幕，赵国华悬起的心才放下来。大立铣床两边都封了两米高的阻隔铁屑飞舞的木板，那是直封到墙壁的，就算两旁机床靠墙处有人休息，也不能望穿木板吧？
自有了这一出，赵国华和鸡毛的关系显得密切了许多。鸡毛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格，赵国华呢，心思虽然多了点，也不知道鸡毛真正放弃了没有，但赵国华还是很愿意和鸡毛说话逗趣。那是一种很轻松、很舒服的感觉，所以，当王英姿找赵国华谈事情的时候，赵国华总是心不在焉，回头碰到鸡毛投射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心里总是觉得不自在。
谭中兴没离厂之前，有一天走来车间找赵国华，赵国华以为他有啥事，谁知道他是偷懒偷到这里来了，在赵国华工作的钻床边上闲聊了一会，看班长黑着个脸老看过来，赵国华就借口要去领刀具，打发汪中兴回去。
谭中兴临走时又说，打了两回狗都没见你们去四连宿舍，是不是被什么小娘们迷住了？说着还往卧铣那边描描嘴。
嘿嘿，别看谭中兴嬉皮笑脸的和赵国华说话，他眼睛可是不老实。卧铣那边这星期是鸡毛当班，谭中兴这色胚看见了鸡毛，眼珠子贼溜溜地老往她身上看。
赵国华把谭中兴往外推，走吧走吧，这个不是你的菜，就你那麻杆样，人家一个屁股墩就把你压扁了。
谭中兴猥琐的笑，说，这你就不懂了……赵国华没让他臭嘴乱喷，把他赶出车间，提了一句等章红安和我一同上白天班，晚上就一定去四连参加打狗，这才把汪中兴真正打发走了。
回头还没在钻床工作位坐下，鸡毛就停了机床走过来，满是不忿地对赵国华说，赵国华你不是好人，认识的什么猪朋狗友，一副流氓相。
赵国华赶紧为兄弟撑场子，说，呵呵，谁叫你长这么漂亮呢，我这兄弟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大姑娘，所以忍不住看了又看，还打听你有没有男朋友呢。
对鸡毛这号直肠子的，好对付得很，一碗迷魂汤送上去，鸡毛就眉开眼笑了。
不过笑容收敛，鸡毛接着一撇嘴，说，老娘倒了八辈子霉也不会找这号的，你回头告诉他，再这么看老娘，我把他那双贼眼珠子抠下来！
赵国华装着怕怕的样子，做了个鬼脸，却故意朝她挺突的胸脯瞥了两眼。鸡毛也笑了，说，你们这些臭男人哪，一个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