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办黑板报
苏放2024-06-08 22:043,315

  晚上,王英姿来到男宿舍,还没进赵国华的房间,章红安就挤眉弄眼的对赵国华说,哎,有美女来找你了。

  赵国华转头一看,没看着人,不过就听见了外面王英姿和工友说话的声音,就笑眯眯地对章红安说,什么眼神,她算什么美女?

  章红安原想继续打趣,看王英姿已经走入房间,只好闭嘴,对王英姿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穿着塑料拖鞋走去隔壁,把房间留给赵国华和王英姿,方便他俩说话。章红安知道这两人关系很好,明眼人都看出王英姿的心事,说不定以后真成了一对呢。

  王英姿看上去心情很好,赵国华也承认了这个事实,就是王英姿自从进了兵工厂,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很阳光,很有自信,而且变得脑子也勤快了,会思考问题。

  譬如今晚,王英姿乐呵呵地说了几句闲话,然后给赵国华出了一个难题。

  王英姿有一个想法,就是把连队的黑板报接过来,把它办好。

  二连有两个生产车间厂房,赵国华所在的四班和枪管三个班在1号厂房,王英姿工作在2号厂房。两个厂房之间有一块很大的空地,二车间领导很早就在空地边缘靠山坡的地方,用砖砌了一堵墙,修饰做成了黑板报。

  赵国华没怎么注意这偌大的黑板报,只知道十天半月才有新的内容出来,有时候搞了一半,另一半空了怕有半个月也没人管。但王英姿注意到了,还打上了它的主意。

  王英姿说,我了解到是连部文书负责的,可他还兼着统计的工作,老是说忙不过来,我们接手,他一定拍手欢迎。

  赵国华犹豫着说,黑板报可以说是连队的喉舌,我们……

  王英姿热切地说,正是因为宣传阵地很重要,所以一定要抓好,这是二连革命工作的一个薄弱环节,我们搞上去了,个人的成绩也出来了。赵国华,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你要把握好,搞出了成绩,指导员对你的印象就板回来了。

  赵国华有点心动了。自从被全连大会批斗了一次,心里就留下了阴影,指导员对有他有了调皮落后的印象,在全连大多数人眼中,挨批斗的就是落后分子。

  赵国华也想为自己洗刷落后分子的形象。想我赵国华在技校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一直是紧跟毛主席革命路线,干得风生水起,学校里谁不知道红旗派有个能武能文的赵国华?进了兵工厂也是想干一番事业的,谁承想脚跟还没站稳呢,就给指导员把他干倒了,丢人现眼的当了一回落后靶子。

  赵国华也想板回一城,王英姿的大胆提议让他心动。

  搞黑板报他和王英姿都有把握和信心,因为当红卫兵造反派时,他和王英姿都搞过宣传小报,黑板报不过是放大版的小报和宣传单而已。但他又有顾虑,就因为搞连队的黑板报,已经有人被打成坏分子,开除出厂了!

  王英姿也知道这个事的,但她没有赵国华了解得这么清楚。因为那个人原来就是枪管班的拉丝工,谢毅被分配到枪管二班,干的就是枪管拉丝工作,对那个遭处理的工人,谢毅了解得很多,自然,他也会给赵国华说。

  谢毅的前任姓廖,出事的时候30来岁吧,据说是黑黑瘦瘦个子不高,性情很外向活泼,而且据说是满腹才华才高八斗的,搞文体活动是一把好手,连队(那时还是叫二车间)那个黑板报,一直都是他负责。

  而廖也不负重望,写稿、抄写、编辑、配图,一个人全包下来,而且搞得图文并茂有声有色,于是有人就恭维廖是二车间才子,廖虽然口上谦虚,心中还是很自负的。

  只是在文化大革命刚兴起,廖就莫名其妙地被揪斗了!据说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给处理开除出厂,遣返原籍接受革命群众监督劳动改造。

  赵国华想起这些还心有余悸。

  王英姿却不以为然,她鼓励赵国华说,我们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我们小心点,谨慎点,我们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我们是两个人,互相检查,互相提醒,互相监督,凭我们以往的经验,一定能办好,而且我有决心,要把二连的黑板报办成全厂最好的。

  赵国华还在犹豫。发生在廖身上的事太吓人,有了前车之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国华还知道一件事,就是他的四班班长长欧镜明,运动初期也给人贴了大字报,罪名呢,是军阀作风,不紧跟毛主席革命路线,以生产压革命……听说班长很生气,竟然动手把这张大字报撕扯下来,气势汹汹的想找人打架。

  这时王英姿有点生气了,胸脯起伏,说,你的冲劲,你的勇气到哪里去了?我最记得你那个样子,尹司令一摆手,叫一声,赵国华给我冲!你就冲上去了,英姿飒爽,豪情万丈。

  赵国华翻了翻白眼,把视线从王英姿身上挪开,心想,你又不是尹司令,你说冲就冲?

  王英姿咬了一下嘴唇,又说,我在全厂各个连队跑了一圈,发现他们的黑板报都办得不怎么样,咱们不打无淮备之仗,策划准备好了,咱们来个一鸣惊人,好好的打一个翻身仗。

  赵国华终于点头,答应和王英姿一起搞黑板报。实在是他也想到,这确实是一条打翻身仗的好路子。

  王英姿开心极了,踮起脚竟然亲了赵国华一下。赵国华吓了一跳,一边用手抹了一下脸腮,一边推开了王英姿,装着嫌弃地说,嘿嘿,注意影响,别对我耍流氓。

  气得王英姿扬手用力打了赵国华一拳,跺着脚说,你才是流氓,臭流氓。

  而指导员对王英姿主动挑起编纂黑板报的行动大加赞扬,大力支持。

  连部文书工作太忙,黑板报办得差强人意。不过也不好怪文书,他的水平就摆在那。再说,除了兼着统计工作,全连一百多人的出勤考核、工资及夜餐补助金额计发、全连产品入库统计等等,这些都够他忙的了,他还兼着通讯员,三个连队领导把他支使得团团转,能完成本职工作就不错了。

  指导员存了个心思,想看看这俩小青年能干出什么花样。光是主观能动性就值得赞赏,特别是那个女工王英姿,一看就是好苗子,值得培养培养。

  三天后,一期新的黑板报面世,指导员走过去一看,这俩小青年果然没说大话,黑板报精彩纷呈,令人耳目一新,吸引了全连的人有空就去看黑板报,都称赞这一期黑板报很有看头,有水平。

  这一期黑板报,有红宝书的语录,有报刊的社论摘录,有大批判文章,也有表扬连队的好人好事。有中规中矩的文章,也有短诗、快板、三句半之类的短平快,更有喻意巧妙的插图配画。总体印象,非常好!

  指导员高兴极了,那双小三角眼熠熠放光。检到宝了!黑板报政治方向正确,能紧跟形势变化。编排别开生面引人注目,特别是书写字体及颜色灵活多变,看上去就令人赏心悦目。指导员知道是赵国华执笔,心想这调皮鬼,在这方面倒是一个人才。

  得到指导员在全连大会表扬,王英姿和赵国华都展露了开心的笑容。指导员很注重对这俩青年的培养,一个具体的措施,就是让他俩多看报,于是赵国华宿舍就多了很多报纸,除了《参考消息》看完要交回去,其他的就留下来作资料库了。

  同宿舍的章红安很高兴。别以为叫他胡司令就是一个粗人,其实他也喜欢看书看报,他平时喜欢聊天胡扯,哪来那么多话题?那就是看书看报的结果了。能看上《参考消息》这样的内部刊物,也让他多了吹牛神侃的资本。

  谢毅跑来告诉赵国华,你们四班的何胜,老是在黑板报前打转,一看就是十几二十分钟。谢毅忧心忡忡地说,这老小子想找你的岔子?

  赵国华冷笑一声,说,让他找,鸡蛋里挑不出骨头,看我怎么收拾他!

  王英姿和赵国华都把办好黑板报当作头等大事,黑板报定了十天一换,赵国华更是多花了很多心思,从内容到排版都仔细考虑,作好充分准备。王英姿来赵国华宿舍更勤了,都是为了商量革命工作啊,谁敢乱嚼舌头胡说八道?这时候一告状一个准,连何胜也看出势头不对,不敢对黑板报吹毛求疵了。更不敢扯到男女作风问题,他俩都单身,不允许谈恋爱,不允许俩未婚的青年结成革命伴侣?何胜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不敢做无理惹火别人的事。

  有一天,赵国华在连部,和指导员商量一些稿件内容,得到了指导员的指示和首肯,都要走了,指导员冷不防问,你那天在钳工台上究竟写了什么?

  赵国华冷汗都出来了。

  认,还是不认?

  这指导员不好对付啊,怎么还对这事耿耿于怀?想了想,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还是坚持原来的说法,写的是毛主席的长征诗,还加了一句她在丛中笑。

  指导员似笑非笑的,摆摆手让他离开。

  赵国华心里折腾开了,妈的,白费心机了,指导员对我还是有成见,他再问这事,我就算老实交代了,效果会不会适得其反?

  赵国华患得患失之际,老同学尹来找他和王英姿了。

  尹兴致很高,说,二连的黑板报名声打出去了,你们干得好,我要向你们学习!现在我就是取经来了。

  王英姿觉得受宠若惊,赵国华则有一点得意,亦师亦友的尹,终于也有承认落后了一步的时候,证明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

  只是想起指导员似笑非笑的脸,赵国华又开始患得患失了。后来干脆不想了,该咋的咋的,指导员不放过我,我只好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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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工厂: 一个调皮青工的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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