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大司马府上摆下筵席,宴请右将军和镇东将军。
樊稠按时前往,不过另一个镇东将军张济却没来。原来张济最近不知为何突然患上了痢疾,拉得走不动道,只能在弘农休养,来不了宴席。
但不能因为有一个人不来,宴会就不开了,李傕还是照常开始宴会。婢子、仆人陆续上菜,伶人乐师表演歌舞。
酒过三巡,樊稠喝得大脸通红,眼睛也肿了,和李傕说说笑笑。当然也不光是扯皮闲聊天,也要谈谈正事。
李傕喝了口酒,问樊稠道:“右将军,对东出攻洛阳一事可有计划了?”
樊稠说:“下臣早已拟定军略,正想向大司马寻求意见。”
李傕道:“喔,已经有了,那不妨说说?”
樊稠道:“首先,我命人修书一封,送往荆州刘表处,许以南阳一郡,让他出兵攻袁术,以呼应我军,当然不保证他真的会出兵,但只要有点动作,袁术也不得不防,如此一来,就拖住了袁术的主力。而后,我遣先锋一万,速攻渑池、宜阳二县;接着,等后续主力跟上,屯兵新安县西,派小股兵马携辎重前行,引杨岐军主动出击,到那时,我再亲自上阵,领西凉铁骑将河南兵一口气吃掉!纵使他洛阳新城坚固如铁壁,无兵也不可守吧?”
李傕听说言大笑,称赞道:“樊将军不愧为沙场宿将,我当敬樊将军一杯。”说罢,先饮为尽。
樊稠准备回礼时,却发现壶中酒尽。
李傕冲身边的韩兮看一眼,韩兮明白,便拿着酒壶款款走到樊稠桌前,替他斟酒。
青翠的果酒倒进酒盅,宛如一块会流淌的碧玉,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但不知什么时候,这块碧玉中多了几块玛瑙,准确地说,是几滴——
很快,酒盅里的液体便溢了出来,满桌鲜红。
韩兮吓得丢了酒壶,后退瘫坐在地,裙摆上也洇湿了一片。
酒盅的上方,一把八面钢剑正给血液引流。
樊稠盯着突然出现在胸前的那把剑,咳出一口鲜血,想要抓住剑身,却根本抬不动胳膊。
“噗呲——”
长剑从后抽回去,李傕的外甥、骑都尉胡封,将剑在樊稠的肩上荡了荡,擦干净血,收回鞘里。
樊稠就此伏倒桌上,抽搐了两下,气绝身亡。
在场的优伶和婢子都吓得魂不附体。
李傕见状叱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死个人而已!来人洗地,继续歌舞!”说罢,继续饮酒吃菜,谈笑自若。
韩兮腿软脚软,站都站不起来。她看着樊稠訇然倒下的尸体,禁不住流出泪来。
胡封把她拽起,拖到舅舅跟前,将韩兮丢到李傕的怀中。
李傕用手抚摸着韩兮的脸蛋,说道:“那一日你与樊稠眉来眼去,当我没有看见吗?”
此时此刻,韩兮唯一能说得出口的话,就是“大司马饶命”了。
“傻瓜,”李傕轻笑道,“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的身体,我还没有享用够呢!等我享用够了——”他看向胡封,同时对韩兮说:“就把你赏给我的外甥、侄子,以及剩下的所有袍泽。作为你背叛我的惩罚。”
韩兮噤若寒蝉,连啜泣声都不敢发出。
后世史载:傕以稠勇而得众,忌之。稠欲将兵东同出关,从索益兵。是月,请稠会议,便于坐杀稠。由是诸将转相疑贰。
李傕杀了樊稠,看似是处理掉了一个心头大患,实则他不知道的是,这一行为打破了三巨头的稳固结构,三角缺了一角,崩析也就可以预见了。
当时李傕自为大司马,郭汜自为大将军,俩人横行无忌,朝廷无人敢言。
无人敢言只是个表象,私底下总有人设法扳倒这俩货。当时的太尉杨彪、大司农朱儁暗奏皇帝刘协:“今袁术拥兵二十余万,谋臣武将数十员,若得此人扶持社稷,剿除奸党,天下幸甚。”
刘协觉得自己活得太窝囊了,除了身份是皇帝以外没有一条像皇帝的样的,因而哭道:“朕被李郭二贼欺凌太久了!若能诛杀他们,实在是一大幸事!”
杨彪奏道:“臣有一计:先令二贼自相残害,然后诏袁术引兵杀之,扫清贼党,以安朝廷。”
刘协便问:“什么计策?”
杨彪:“臣听说听说郭汜的妻最善妒,可令人到郭郭汜夫人处用反间计,让二贼自相残杀。”
刘协便下密诏给杨彪。杨彪随即暗使自己的夫人假借别的事情进入郭汜府,趁机告诉郭汜夫人说:“听说郭将军与李司马的宠姬有染,其情甚密。倘司马知之,必遭其害。夫人宜绝其往来为妙。”
郭汜夫人说:“你说的是韩兮那个死丫头吧?早知道就不把她送人了,樊将军就被她害死,我可不能让我的丈夫也死在她手上。”
杨彪夫人告归,郭汜夫人再三称谢而别。
过了数日,郭汜又将往李傕府中饮宴。妻说:“傕性不测,况今两雄不并立,倘若他在酒里下毒,我跟孩子娘俩怎么办呢?”
郭汜不肯听她的,夫人再三劝住。
李傕等了一天,到了天黑,也没见郭汜老哥们来,心里也有点顾虑,心想这老哥们是不是忌惮我了?为了安抚郭汜,李傕命人送酒菜到郭汜家里。
郭汜夫人就偷偷自己下毒放进酒菜里,然后自己端到丈夫面前,郭汜这就活动活动牙齿,准备开饭了。
夫人说:“酒菜是从外面来的,怎么能随随便就吃了?”
于是先丢两块给家里的狗吃,这狗也是倒霉催的,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女主人回下毒,屁颠屁颠跑过来吃了,当场嗝屁。
夫人还煞有介事地把豆豉说成是毒药,挑出来给郭汜看,道:“一栖不两雄,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信任李傕,这年头别说袍泽兄弟了,亲兄弟背后都能差两刀!你也不留点心眼!”
自此郭汜对老兄弟李傕就心存怀疑,处处提防。
过了几天退朝时候,李傕力邀郭汜到家里喝酒。
郭汜脑筋也是意志不坚定,说答应就答应了,一直喝到天昏地暗,才踉踉跄跄上车回家,有常识的都知道,不管有没有毒,酒喝大了肚子肯定疼,郭汜突然就腹痛起来。
他夫人就说:“你肯定是中毒了!”
郭汜害怕地冷汗都流出来了:“啊,中毒了,怎么办?”
夫人庄严地看着丈夫,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郭汜会意,带着坚定的眼神点了下头。
而后,夫人搀着郭汜到了后院,两名仆人打开茅房,用专门处理“黄白之物”的大勺舀了勺“辣酱”,端到了郭汜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