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一道嘶吼划破天际,夜黎天的手抬入半空却只抓住了一片流云,他茫然的看着眼前宛若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绝壁,仙雾缭绕竟美的那般刺眼。
药效在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消散,可此时他恨,恨他的鲁莽,恨他未曾将她放入过心里,恨能够屠尽这天下的自己却连保护一个弱小的她都无能为力!她离开时还以为他是讨厌她的,这个蠢女人,何时能够学的聪明些。
两个时辰过后,夜黎天体内毒素尽数褪却。
当他能动的那一瞬间,他毫无一丝犹豫,急切地翻身跳下天刑崖,那是她不久前坠下的地方,耳边狂风轰鸣,飞速下降于崖底的他似乎在这一刻还妄想着能够接住那同白虎一起翻入深渊的女人。
红衣婆娑,翩若红鸢,当他平稳落在崖底的一道小溪边时,他寻着那湍急的水流寻了整整一日。
没有她——没有她!还是没有她!
她为了他死在了天刑崖底,可他竟连她的尸体都没能找到,就连那白虎恐怕也随着水流不知冲向了何处。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颓废这般无力,也是第一次为了寻一个女人几乎癫狂。
他不能将所有的时间消耗在此处,他还要去救霜华,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她如今可还一如安好?
轻功飞快地赶回了魔教,吩咐魔教所有情报人士去天刑崖底搜寻花珞离的尸首,而他此回……除了要将霜华带走,更要将花素言那个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七王府。
霜华冷眼看着轩辕诀派人送来的一碗汤药,双眼无波,嘴角却暗自流出淡淡的轻笑,睨了一眼站在一旁不停发抖的彩儿,将其缓缓端起,“王爷要我务必将这个喝了?”
彩儿身子一顿,两只小手拥在一起,焦躁不安的紧握着掌心,“是,王爷说……说这是安……安胎药,要王妃……王妃……”说未说完,可话音已越渐模糊,一滴滚大的泪珠“啪嗒”一声落在了她手腕处的道道红印上。爷要她将此堕胎药端来给王妃喝下,可王妃是因她动了胎气……她又怎么做得到?
“安胎药?”霜华将汤药抬到眼前,“呵……好一碗安胎药……”瓷碗送到嘴边,她手腕一偏,还没能沾到那股难闻的苦味儿,便见彩儿猛然向前一扑,打翻了她手中的汤药。
那一滩恰似泡沫的黑色药渣喷洒在地面,霜华脚步向后一退,双眼紧盯着那地上的一片黑渍,心已彻底凉尽,“这就是所谓的安胎药?”
“王妃……彩儿,彩儿不是故意骗您的,彩儿该死,请王妃责罚。”
霜华低首看了一眼跪在她身前的哭喊的彩儿,也只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她知道彩儿会动手将此药打翻,她不会喝下这汤药,她不傻,知道彩儿为何会这般紧张,“你当真以为这只是普普通通的堕胎药么?”可她的心死,她的颓然不是因为这点,只是因为轩辕诀的狠!
“嘭——”手中瓷碗被霜华狠狠的打碎于地,“堕胎药撒了会有如此反应么!这分明是毒!是剧毒!”
“你出去吧,我累了,想歇息一会儿。”闭了闭眼,她不该震怒,不该恼火,不该为了轩辕诀打破自己的底线,现在的他——不配!
“王妃……您……您多想了,爷不会的,爷怎么会想着害您……”彩儿也只是慌乱的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双眼不住的落泪,也不知是为的谁,“彩儿将这里收拾了,您若是累了还是先去歇息罢。”双手情不自禁的去收拾那满地的碎渣,眼角余光瞄了眼那黑色的药渍,她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爷竟然会在那汤药里……下毒!
眼前一花,霜华的身子猛然向后一倒,她反手扶住桌子,随后单手一挥,将身前桌子上的东西全然掀翻,“出去……出去!”
“王妃……”
“都给我滚出去!”头痛欲裂,双眼酸涩,一通怒吼更是喊得她小腹阵阵刺痛。
她并不如往日里别人见到的那般坚强,她也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够承受得了苦楚的人,相反的当整个莫家不复存在之时,她以为一切就会回到她最憧憬的样子,她本可以离开,离开天曜去一个无人认识她的地方,和白白一起,过平平凡凡的生活。
可她爱上了轩辕诀,这是自多年前被他丢下悬崖开始就种下的劫。
她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可她想不到,想不到今日……轩辕诀竟会这样待她!
他想让她死么?那么,他之前对她的所有付出和爱也只是一场戏了?
是么,他只是在利用她。
利用她这个妖女的身份,利用她来对付轩辕晟?可为什么他现在什么都没得到,这戏又不演了呢?
她许久没有这么肆无忌惮的落泪了,因为她曾发过誓,再不会为任何人落泪,可这一次她的所有坚持轰然倒塌掉,她爱得太深了,这样被他伤害,她倒不如在一线谷之战时便同他一起死去,好歹那时候……他们在一起。
而如今,她再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
强忍着延绵不断的阵阵刺痛,霜华起身看了眼这被众多侍卫封锁的屋子,“孩子,娘亲会带你离开,绝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一遍又一遍,她无力地安抚着阵痛不止的小腹。
她曾被天下人遗弃,她知道被遗弃的滋味,所以她的孩子,她无论如何都想要好好守护。
可她该怎么逃?如今怀有身孕的她不能用武,更不便驭火,门外皆是侍卫,她逃不掉。
“嘭——”她从内侧一脚踹开屋门,即便是逃不掉,她也不能在这继续坐以待毙。手持白祁,身着雪衣,她孤冷的踏出屋外,表情宛若冰霜,“你们跟着轩辕诀也有些时候了,可知道你们此刻的实力如何?”
众人手握长剑相互对视了几眼,满脸不解。
“你们想困住我,可有那个本事?”她接着开口,已下定决心要竭力与他们一斗,“我现在要离开,你们要挡我便拿出你们的实力,刀剑不长眼,我自然也不会留情。”
霜华话一说完,众侍卫纷纷举剑相向,只速风一人远远的站在一旁,严肃的看着那好像第一次见到过的霜华,这场仗不会打起来,他知道主子的目的,知道轩辕诀舍不得伤她!
“都给本王住手!”速风的心思还停留在轩辕诀何时会来,没想到比他预料到的要快了那么几步。
霜华仰头看向远处突然出现的轩辕诀,他还是如几日前见到的那般冷漠,只是瘦了不少,嘴边星星点点长了些许胡子,短短的,却显得他苍老了不少。
然而现在的他们已不复以前,霜华也知道他突然登场并非好事。
果然……目光顿在了他的身旁,一丫鬟的手里,平稳地拖着几碗汤药,正和她先前洒落的——一模一样。
“本王的王妃这是要去哪?何以这般姿态的站在屋门口?”他直直的朝她走近,可仅在一步之遥的时候,被霜华猛然抬起的剑尖给阻了脚步。
他却未有停顿,一手握住剑尖,白祁刃锐,他仅是一握便已鲜血淋漓。
霜华只是微微一愣,不曾松开手中长剑,他若愿握着就这样握着,她不会再为他心疼一分一豪!
“听闻王妃将本王给你准备的汤药都给倒了,本王无奈,只好给你多熬了几碗,这回……”
“轩辕诀,你就这么想让我死么?”她开口打断他的后话,剩下的狠言狠语,她不想听进去一句。
“此药虽有毒,却不至死,本王想杀你有的是办法,用不着如此麻烦。”他说的风轻云淡,好似在给她讲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
“不至死?呵……”
“把这个……喝了。”他蓦地松开了握剑的手,带着血端起了丫鬟托盘上的汤药。
霜华向后退了几步,那眼眸中翻涌着疲倦,一切都好像是在做一场难以醒来的噩梦,“你要我把这个喝下去?轩辕诀!我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她当着众人的面大声盘问他,可他却仍旧不动于衷,半晌后,只轻声的答了她几个字:“不管是谁的,本王不稀罕。”
“啪——”第二次,霜华费劲全力的再次给了他一巴掌,她没有哭,也没有一滴眼泪,深红色的瞳孔下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
“这是我的孩子,你没资格夺走!”说完,霜华丢下手中长剑,指尖朝空一撒,“轰隆”一声,烈火由空而起,吓得那些侍卫几乎落荒而逃,可轩辕诀却依旧站着,不管那火是不是烧到了他的身上,“轩辕诀,我莫霜华曾经以为,在这个荒*无知的世界上,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会懂我,可我错了……一开始就错了!懂我的人自始至终就只有我自己而已。为了这江山,为了成为这天下的霸主,你还是不能容许自己身边的女人是这被天曜者人人避怨的妖女!你弃了我,毁了我……如今我成了你得到天曜的威胁,所以你毫不犹豫地想要在这节骨眼上——杀了我!”她心一狠,掌心逐渐收紧,茫茫烈火几乎将轩辕诀整个儿的包裹在内,可他手中端着的碗……却没有洒出一滴汤汁。
他是一定要救她的,不管她会怎么胡思乱想,不管她会怎么恨他,他只要她好好活着,其他的……他什么都不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