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曜的马车,几乎是飞驰地面,一场大雨后,山路满是泥泞,马车几度偏移颠簸,险些滑落深渊。
如果夜黎天不将那一切告诉她,她是不是真的永远都不知道轩辕诀究竟为了她做了些什么!
两年的一切,花素言的阴谋,还有轩辕诀为她承受的所有苦楚,夜黎天终究还是全盘托出。
“我真的不想瞒你了,我怕你就这么跟我走了,会恨我一辈子!”一路上,霜华的脑海中全是夜黎天愧疚的脸,她不怪他,反而要感谢他,感谢他最后将那些她所不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她!世人都是自私的,她承认被夜黎天这样的人爱着很幸福,可正是因为世人自私,她才无法违背自己的心,在知道所有真相以后还愿意同他离开。
“当年他被迫灌你喝下那汤药的确是花素言的计策,可花素言说的渡血解毒,却是真的。”
纸终究保不住火,两年前的一切,她终于知道了轩辕诀对她做的事都是为了什么!
渡血解毒,是这眼下这世上唯一能够救她命的方法,花素言这点说的没错,而能够成功完成渡血的,却只有毒老一人。
容器并非是花素言所说的血亲之人,轩辕诀什么都知道,却仍旧一口答应了做渡血的容器,他清楚此刻对霜华来说夜黎天有多重要,他已经让夜黎天丢掉了双眼,便再不能让他丢了性命。
“还有多久!他中了毒,还有多久可活!”那一刻,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久违的哭腔,嘶哑的颤抖着,仿若随时会断裂的纺线一般脆弱。
“我们离开的时候他恐已经毒入全身,眼下……不知可还有十五日能……”
十五日。
以前觉得度日都如年,可此刻轩辕诀却活不过那十五日了么?
这样的情况下,她却在百花谷中为了甩开他而刺了他一簪!她什么都不知道,从没想过要去相信他,无意之中带给他的也只剩下延绵不绝的恨意。
那让她怎么办?被他用性命换回的性命,她又如何握紧他的手和他一起离开!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夜黎天毫不犹豫的将所有她不知道的说出口,以前她一直以为这一辈子不会伤她害她欺骗她的人只有夜黎天,可没想到最后同她说开的,竟是他对她的所有隐瞒!
他害怕她离开,所以隐瞒了一切,到头来却发现失去的比得到的往往要多得多。
霜华认真的看着他,等着他将那些话说出口。
“对于我自剜双目的事,是我自己跟毒老要求的。”此话一出,霜华已经不知究竟该回答些什么。
他反之冷冷一笑,继续说道:“他只要我废除武功,解散魔教,却从未对我说过要我的眼睛!而我自剜双目的真正原因,完全是因为当时我发现了阿离也在百毒谷!那个带着斗笠帮我倒茶手却止不住颤抖的丫头,她所有的反常还有那个只属于她的淡淡清香,我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夜黎天说到这里,霜华随之一怔,她想他已经猜到了他要说的理由。
只是现在,她已经分不清他说的这些话究竟是事实还是安慰,他是怕她不敢选择自己的路丢下他一个人离开编的故事吗?还是真的一切如他所说?
“她不肯见我,不肯在我面前承认她是阿离,或许当年她为了我拥虎坠崖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装下了她,再也放不下了!我以为只要我没了眼睛,看不见她的容貌以后,她就会出来与我相认,随我一起离开……可我等了那么久,竟只等到了她离我而去。”
“今日,我就要实实在在的告诉你,我爱的不是你,是阿离!是那个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对她念念不忘的傻丫头!所以,你完全可以不顾我的感受,尽管去找轩辕诀!因为比起双目失明的我来说,他……最需要你。”夜黎天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已然成为了一个秘密,他以为他所说的没人会知道,他也以为花珞离会一辈子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可他永远都不明白花珞离爱他爱得有多深,她其实——一直都在。
所有的计划,在一瞬间全部打破。
直到现在,霜华都像是在做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她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插上一对翅膀,以最快的速度飞到天曜,飞到七王府。
马车太慢了,对她来说还是太慢了,她一遍遍的催车夫,一路换尽了力竭的马儿。
三天三夜,滴水未沾,除了赶路还是赶路!
终于第四天天亮,旭日卯时入了天曜境内。
到了七王府,已快至正午。
霜华披散着发丝,一脸颓废,从头至尾是以往从未有过的狼狈之态,可现在她已顾不得其他,飞快的下了马车,朝着那曾熟悉过的府门冲去!
“轩辕诀!我回来了,你快点出来!出来见我!”她大声的嘶吼着,全然未发觉自己脚底的力气正在逐渐迈向枯竭,任周围疑虑不解的眼神星星点点般的挥洒在她的身上,她也只是想尽早的见到轩辕诀。
可如她预料的一般,她被侍卫拦住,几次被无情的甩出那一步便能踏进的门槛!
她知道他们不会伤她,可如今没有了武功没有了内力的她,拼尽了全身力气也无法入府。
“轩辕诀,你不用再躲我!我什么都知道了,都知道了,你出来……见我!”
“王妃,求您别再为难我们了,王爷说了不肯见你,你是无论如何都进不了府的。”守卫的侍卫都已忍受不了,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王妃,虽然两年没见她如今的样子那般狼狈,可却依旧没少去那股冷然,他们敬重她在这个时候回来寻自家的王爷,可爷说了不让进,他们……也无可奈何。
“轩辕诀,你真的打算不再见我了么?连最后一眼都不要么!你以前说的话你全都忘了么!”她被堵在门口,三天已将她累得几乎站不起身,双腿是散了架的疼痛。
可还是没有人回应他,此刻的他,那样心狠。
从午时烈日到深更半夜,霜华娇软的身子几乎已经扑倒在了地上,可她不远离去,便没有人能够拉的走她。
“你不出来,我就在这等,三日、五日、十日,甚至……十五日。”苍白的小脸,龟裂的嘴唇,十五日他能不能撑到,她又……能不能撑到?
头部一阵眩晕,她整个身体倒在了地上。
朦朦胧胧中,她听到有许多人朝她跑来,强制她喝了许多水,可蹙了蹙眉,她又将所有的都吐了出去,蓦地伸手抓住眼前男人的手,努力的睁开一双大眼,竟也只是奉命而来的速风。
“王妃,速风求你了,你走吧,爷是不会出来见你的。”他眼中似有泪水,不忍的看着此刻的霜华不禁摇了摇头,从身后下人的手中接过轩辕诀吩咐带来的一件外袍给霜华小心披上。
这样红眼的速风霜华还真是没见过,印象中的速风应该从没哭过才对,那他现在又是在为谁压抑难过呢?
她凄惨的笑了笑,借他有力的肩膀再次爬了起来,“你回去告诉你们爷,只要他不见我,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离开。”
“王妃……”
“呵……你一定很恨我吧,恨我将你的主子害成了这般模样,他本可以成为这天下的霸主,流芳百世,却因为我……落到如此下场。”
“爷从未这样想过,爷跟速风说过,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保护好你和你们的孩子,眼下爷替王妃讨回来的未来,王妃你应当珍惜才是啊。”速风耐心相劝,即便他知道自家王妃的性子他一清二楚,却仍旧不愿看到她这般模样。
老天何以这般狠,一次次将他们分开,最后更是要天人永别。
“速风,我同他一路怎样走来,你全都看在眼里,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拦着我不让我找他!”
“恕速风无能为力,爷的命令,速风不敢不从……”
“轩辕诀,难道他真的觉得……我不再见他最后一面就能将他忘掉么?我怎么忘得掉,怎么忘得掉呢。”都怪她的不信任和决绝,没有弄清楚一切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了他的良苦用心,这两年里她的痛同轩辕诀的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她却还在他用命救了她的同时,将簪子狠狠的刺入了他的胸膛。
他那时苍白的脸她怎么就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他怨过她么?爱上她后悔么?
猛然想起那簪子,霜华脑中思绪一断,从发间抽出簪子便朝着自己的手腕划了下去。
那一刹那,快的像是眨眼的时间,速风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想到要伸手去阻止时,那鲜血已然顺着手腕喷涌而出!
本就虚弱的身体流了血之后再也支撑不住,软的像是一滩被水浸湿的烂泥瘫在了冰凉的地面上,“要他……出来见我。”这是她还有意识时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