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坐在警署会客室里的赵严磊，已经换上了之前的那件黑色帽衫。看到我们进来，他略显拘谨地对着我们微微颔点了点头。
尽管对他的恨意已经消减了大半，但只要一看到他，胸口仍会泛起一阵刺痛。
刘麦朝他举了下手：[抱歉啊，赵先生，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刘侦探，谢谢你帮我洗清了嫌疑。]
[不用客气，探求真相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刘麦转头对我说道：[那……你们先聊，我去一趟医院，看看那个杀手醒过来没有。]
刘麦离开会客室后，赵严磊问道：[邢晓声！刚才他说的杀手是怎么回事？你们遇到危险了？]
我点了点头。
[是“文慧一心”的人么？]
[是！]
[一定是因为你发现了龚崇明是假死，所以他们才要杀你灭口。]
[关于文慧一心，你还知道什么吗？]
[文慧一心有很多疑点。但是，因为他们的总部位于“海星联合王国”，这个国家极为闭塞，所以调查起来很困难。我只查到文慧一心旗下的一家创业投资基金，曾给陶乐思的咨询公司提供过大量的资金支持。而这笔资金最终却流入了伟思科技。]
[伟思科技？所以……文慧一心才是摧毁万马集团的幕后黑手？]
[是的，而在背后操纵文慧一心的就是龚崇明。]
说着，他掏出一个u盘递给了我。
[这里有我目前为止调查到的所有关于文慧一心以及龚崇明的资料，希望对你有帮助！]
我从他手中接过了u盘，心中五味杂陈。
[那咱们就……后会有期吧！]
说罢，他便朝着门外走去。
[等等！我还有件事要问你。]
赵严磊停了下来。
[你说。]
[你还记得胡波么？]
[当然，虽然时间不长，也算是同学一场。]
[他现在就在“文慧一心”工作，你知道么？]
赵严磊点点头。
[我知道，我之前已经和他取得了联系，他答应会协助我调查“文慧一心”。]
[他要协助你调查文慧一心？为什么？]
[也是为了报仇！]
[什么？报仇？]
[你不知道么？一年前，胡波父亲的公司因为一家公司的恶意竞争，最终破产了，他自己也欠下了巨额债务。不久后，他的父母就双双在家里烧炭自杀了。而那家公司的最大股东正是文慧一心。]
[什么？？这是真的么？]
[当然，这件事当时在国内还引发了不少的关注呢，你都不看新闻的么？]
我无言以对……
赵严磊继续道：[所以胡波才千方百计的进入了文慧一心，为的就是报仇！]
我摇了摇头。
[赵严磊，他父亲即便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你也不能相信他！]
[什么意思？]
[因为……你一直在追踪的那个龚崇明，很可能就是胡波！]
[什么？这不可能！可是我见过龚崇明的啊，我甚至见过胡波和龚崇明同时在场，他们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他具体用了什么手段我不知道。但是你想想，当初你给柳屹看的那段假视频，那里面不是也有我和柳青林吗？亲眼所见也未必为真！]
[你这么说，有根据吗？]
[当然有！你觉得当年，光凭那个菜老板，能想出制作假视频，利用柳屹的计划来吗？]
[你这么一说……当年蔡老板给过我一部手机，专门用以跟他联络。可我一直有些奇怪。每次电话里的声音虽然是蔡老板的，但是说话的语气和方式都不像他，那时我就怀疑过，蔡老板身后是不是还有别人。]
[没错，我之前跟你说过，真正的龚崇明早就死了，而胡波也是知道这件事的。而且，就在刚刚，我们为了接触假龚崇明，参加了市政厅的酒会，他恰好又出现了。]
赵严磊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他才再度开口：[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们准备离开哈斯兰。赵严磊，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我？不！我还要继续追踪龚崇明。]
[你的处境也很危险，哈斯兰可是他们的主场。他们能找人对付我，同样能找人对付你。你最好还是先避避风头。]
他没有回答。我知道他不甘心。
我继续说道：[三天后，百赛科举办的国际嘉年华将在川京举行，到时候陶乐思肯定会去的。只要盯住她，就一定能找到那个所谓的龚崇明的。而且，国内毕竟比这里安全得多，我们能做的也更多啊。]
赵严磊点了点头。
[好吧！我和你们回去。]
[好，我回头让刘麦帮一起把你的机票也订了。你也别走了，离开哈斯兰之前，你最好跟我们待在一起！]
[邢晓声……谢谢你！]
[用不着，我们……只是目的一致而已。]
129
我带着赵严磊回到了休息室。此时，清清和Sherry都还没睡。
我向他们说了让赵严磊同行的想法。
让我意外的是，Sherry一眼就认出了赵严磊。
[Moore Du？是你么？]
赵严磊看到Sherry也很惊讶：[你是……林伟思的妹妹？]
听到哥哥的名字Sherry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愧疚。
[是的，我叫林晓芸……]
[你哥哥的事……我很遗憾。]
Sherry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我都知道的……虽然他是我哥哥，但我知道，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我替哥哥向你道歉！]
说罢，她对着赵严磊深鞠了一躬。
赵严磊的脸上毫无波澜。
[都过去了……你不用替他道歉的。他……也是因为宁宁才变成那样的。]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因为宁宁而发生改变这件事，我却不陌生……
赵严磊接着问道：[林晓芸，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我想为哥哥报仇！]
[你哥不是病死的吗？]
Sherry摇摇头：[他是被那个龚崇明杀死的。]
[嗯……看来大家都有账要和他算啊，那……以后我们就是同伴了。]
赵严磊向Sherry伸出了手：[多关照！]
[嗯！]
Sherry回握了他的手。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老六，睡了么？]
我打开了房门，看到赵严磊也在，刘麦有些意外。
我解释道：[是我带他过来的。老大，我想让他和我们一起回国？]
[好吧，回头我来订机票。对了，老吴遗体的事，你们商量好了么？]
[还没……]
我转过头看向了清清：[清清，还没来的及跟你说……我是打算把师父的遗体在这边火化了，然后咱们把骨灰带回去，你看……]
提到老吴，清清不禁悲从中来，含着泪点了点头。
[行！老大，那就拜托你了，越早越好。]
[放心吧，明天上午我就安排火化的事，争取下午就送你们离开哈斯兰！]
第二天一早，我们所有人都来到了位于市郊的火葬场，一起送了老吴最后一程。
简单的解决了午饭后，刘麦便开车带着我们前往了机场。
我，清清，还有赵严磊，都买的是下午两点半，直飞川京的机票。而Sherry决定留在哈斯兰，跟着刘麦继续调查。
在机场的出发入口处，刘麦和Sherry跟我们道了别。
临别时，刘麦问我：[老六，你们回去以后还要回百赛科上班么？]
[我和清清商量过了，她会离开百赛科，但我肯定还会留在那儿的。]
[可……如果陶乐思和文慧一心是一伙的，你不还是会有危险吗？]
[国内不比哈斯兰，他们不敢太猖狂的。如果他们真的要对我下手，正好可以让国内的警方介入。]
[唉……我也知道劝不动你，你自己注意安全吧！]
[放心吧，老大，跟你待了那么久，我怎么也得沾染点你的运气吧。]
[那倒是！]
刘麦和Sherry走后，我们到机场办理了登机手续。
顺利过了安检，来到候机厅后，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到了这里应该就安全了。
回想起这几天在哈斯兰的经历，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可清清手中捧着的骨灰罐却时时刻刻在提醒我，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坐了一会儿，我感到有些口渴，便到机场的便利店里买了些饮料。
结账的时候，我赫然发现收银台旁的货架上也摆着几包帕尼尼（PANINI）发行的NBA球星卡。
嗯！临走之前怎么也要做个了断！
我走出便利店，拿起手机拨出了电话。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喂？老邢？]
[胡同学啊，你在哪呢？]
[我现在没在国内，但估计明后天就回去了。]
[我也没在国内，你猜我在哪？]
[嗯？有选项么？]
[好吧，A……羽城；B……南极，C……拉尼的机场。请作答！]
电话那头沉默了大约有五秒左右。
[嗯……你要是这么出题的话，那我肯定选C啊！]
[恭喜！答对了！那要不你也给我出个题，让我猜猜你在哪？]
[呵呵，不用了，看来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把球星卡送给你啊？]
[也不用了吧，在哈斯兰幻想……你不是已经给我了么！我数过了，十五包，一包不少。]
就连摊牌时，他的语气也依然那么平静。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为什么？胡波！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了她吗？]
[你不会理解的……老邢，我给你个建议，今后不要再妨碍我了，踏踏实实去过你新的人生吧。]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真的是他！
我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也被彻底击碎了……
从便利店回来后，我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被赵严磊看了出来。
他把我拉到了一旁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并没打算瞒他：[我刚才给胡波打了个电话。他……认了，]
赵严磊攥紧了拳头，狠狠说道：[真的是他……我原以为他只是被卷入旋涡的受害者，想不到……也就是说，从四年前开始他就已经是这漩涡的一部分了。]
[可能比那还要早！]
五个小时后，飞机缓缓降落在了川京机场。
我和清清要转道先回羽城去安葬老吴的骨灰。赵严磊则留在了川京。
临别时，我们约定好，两天后在川京再见，一起去参加百赛科的“国际嘉年华”。
130
羽城唯一的一座陵园里，清清母亲的墓碑上又多了几个名字。。
[慈母吴月，慈父吴志勇之墓，女-吴清清，儿-吴志军，徒-邢晓声泣立]
可能是这几日哭过太多次了。此刻，站在墓前的清清，情绪倒是很稳定。
她对着墓碑说道：[爹，我一直没敢告诉您，我哥其实也在这座陵园里，他现在离您不远。如果你们能见到，希望你们能别再吵了，这样妈也会欣慰的……]
我在墓碑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清清的，您的仇我也一定会报。]
告别了老吴，清清又带我来到了他哥哥的墓前。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我心中思绪万千。
[吴老师，我们师生一场，也算是有缘，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你放心吧，你的妹妹清清，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之后，就在陵园里，我把过往和吴志群之间的往事全都告诉了清清。同时，也把我和许宁宁之间发生过的事，没有任何隐瞒的都说了出来。
清清听完哽咽道：[那个许宁宁……就是陶乐思么？]
[是。]
[那……六子哥，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给那些因他们而死的人一个说法！]
清清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我。
[六子哥，这封信是我爹本来打算和弹弓一起交给你的，你看看吧。]
我从信封中掏出了信纸，上面是熟悉的老吴的字迹。
[六子，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离开的，我没问过你的过往，也没资格左右你的人生选择，但我是真的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打心底里希望你能获得幸福。所以，如果你的过去给你带来的都是痛苦，我觉得你真的不用太为难自己。有时候逃避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累了，想找个地方躲躲，记住啊，六子，你在羽城还有个家！还有啊，要是我有一天不在了，你可千万要记得，你还有个妹妹在这里。]
泪水打湿了信纸……
清清抱住了我：[六子哥，你能……不去找她了么？我怕……我怕你出事……]
[可是……师父的仇……]
[恶人会有恶报的……让刘麦他们，还有警方去处理吧！六子哥，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你了！]
这一刻，我确实动摇了……
是啊，以我现在的能力，能拿胡波和陶乐思怎么样呢？眼下，守护好清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啊！
剩下的事……就交给刘麦和赵严磊也未尝不可……
[六子哥，我们离开百赛科，做我们自己的陶艺工坊，好不好？]
[好……]
于是，就在当天，我和清清都向公司递交了辞职申请。
公司很快就给与了批准，但依旧邀请我们参加两天后在川京举行的国际嘉年华。并告知我们，为清清颁发的慰问金已经确定了金额——五十万元。
我和清清答应了邀请，并约定好，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和百赛科打交道了。
131
一天后我们返回了川京。本来说好与赵严磊在机场碰头的。但他临时用短信通知我，还有些私事没有处理完。
于是，我们约定明天一早在百赛科国际中心的附近碰头。
百赛科的工作人员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酒店，并专门派了专车来机场接我们。
在前往酒店的路上，我心中突然泛起一股不安。
我转头望去，发现后面有一辆车，似乎在跟着我们。
我问司机：[师傅，后面那辆车是咱们一起的么？]
司机看了看后视镜：[不是啊。]
[它好像是在跟着咱们啊。]
[是吗，那我换个路线，看他还跟不跟。]
说完，司机突然加了速，在前方拐进了一条小路。
那辆车并没有再跟上来。
但我没有放松警惕。到了目标酒店后，我特意仔细观察了一圈周围，并没发现那辆车。
是我想多了吗……
我和清清在前台办理完入住手续后，从后门了酒店，又悄悄绕回了正门。
我们躲在街对面的一家服装店内，从临街的窗户偷偷观察着酒店门口的动向。
果然，没过多久，那辆跟踪我们的车就出现在了酒店的门口。
那车刚一停下，周围立刻有好几个人围了上去。
开车的人下来和他们交涉了一番，然后从后备箱里搬出来一辆折叠自行车，骑着走了。
这些人，大概是刚才送我们的司机叫来的。可那车上的人又是怎么回事？车都不要了？
这时，我发现了另一个可疑的人。他就站在我们所在的服装店外，虽然一直在打电话。但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马路对面的酒店。
而那辆车开走后，这个人立刻过了马路直奔酒店而去。
在他侧头看信号灯的瞬间，我看到了他的侧脸，尽管他带着帽子和墨镜。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南国咖啡厅的蔡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