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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尼市中心的街道充满了岁月的痕迹,四层的市政厅在这里已经是最高的建筑了。
宴会厅位于市政厅的顶层。
由于今天要举行酒会,市政厅附近的街道从下午开始就已经实施了交通管制。
晚上六点钟,参加酒会的贵宾们陆陆续续到达了现场。
我和刘麦也分别带着各自的女伴步入了宴会厅。
Sherry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穿着艳丽的小网红,站在油腻的“老富豪”刘麦身边倒很是和谐。
而清清的身份则是我的女秘书。这是她第一次尝试性感成熟的造型。
修身的红色衬衣,黑色的短裙,配上黑丝和细高跟,完美的凸显出了清清的好身材。
她显然不适应这样的打扮,脸上泛红,双手不自然地交叠在小腹前。因为她不常穿高跟,走起路来,像只初次踏冰的小鹿。
今晚的主宾自然是[文慧一心]考察团的各位。全团28个人无一人缺席,其中自然包含那名商务代表。
酒会正式开始前,依旧是老一套的发言和互赠礼物环节。
随后,酒会正式开始。
很多拉尼当地的名流纷纷去和代表攀谈。我始终找不到接近他的机会。
终于,代表要出去上厕所了。
我叫上刘麦,一起跟了上去。
工作人员把代表推到了无障碍卫生间的门口,之后便站在走廊上等候着。
好机会!
我让刘麦上前去和那个工作人员搭话,我则趁机溜进了无障碍卫生间。
卫生间里面有两个隔断,靠外的一个隔断门口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Under Repair”(维修中)。
此时,商务代表的轮椅正停在靠里的隔断前。
我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直接走了进去。
那个商务代表正坐在马桶上,看到我进来吓了一跳。
[What’s going on?](你要干嘛?)
我厉声道:[不用再演戏了,龚崇明!]
[what?What's wrong with you?](什么?你有病吗?)
这个声音……很陌生……
我正打算上前去仔细看看他的脸,却被人从背后一把拉住了。
[Excuse me, Sir. This is an accessible restroom,Please kindly leave.(先生,这里是无障碍卫生间,请您离开。]
是等候在外面的工作人员。
他把我从无障碍卫生间里拉了出来,并询问我的身份。
我和刘麦正在向他解释的功夫,商务代表出来了。他指着我又骂了几句,便让服务人员推他回去。
突然,那种不和谐的感觉再次袭来。
而这一次,我很快就发现了这不和谐的来源。
是坐姿!
眼前的的这个代表坐得很深,他的后背是完全贴合在轮椅的靠背上的。两腿也是交叉在一起的。
但刚刚从宴会厅出来的时候,轮椅上的代表却坐得很挺拔,后背也没有靠在椅子上。
虽然每个人的坐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习惯动作能变的这么彻底吗?
不对!这人不是刚才的那个!!
可是……他们是什么时候调换的呢?
我知道了!!是在那个维修中的隔断里,我当时注意力都在代表身上,并没有仔细去看外面的隔断。
当时里面一定有人!!那人去哪了??
这时……我听到后面有人说话。
[Sir, my sincere apologies for being late– my flight was unexpectedly delayed.](先生,我为我的迟到向您道歉,我的航班延误了。)
说着,一个高个男人跑到了代表身旁。
代表显得很高兴:[Oh hey, Hu! No worries at all,you must be tired。](哦,是胡啊,没关系的,你辛苦啦!)
这个高个男人竟然是胡波?!
只不过,他比我认识的胡波要高,身高足有1米九了,但长得简直和胡波一模一样。
真的是他吗?几年不见又长个了?
我拉着刘麦,返回了宴会厅。
见我们回来,Sherry跑过来把我们拉到了角落里。
[你俩去哪了?]
刘麦道:[我们……去洗手间了。]
[哼哼,告诉你们,我俩得手啦!]
[什么?得手了?]
[刚才我和清清姐通过完美的配合,从侍应生那里成功拿到了那个代表用过的餐巾,我已经收在证据袋里了。]
刘麦竖起了大拇指:[你太棒了Sherry!]
Sherry问道:[那咱们是不是可以撤退了?]
刘麦看看我:[你说呢,老六?]
[再等一下,我还有些事想确认……]
这时,我看到那位代表也已经返回了宴会厅,除了推轮椅的那个工作人员,那个长得像胡波的人也一直跟在他的身旁。
我指了指他,低声对刘麦说道:[老大,你能不能去套套代表身边的那个人的话。]
[怎么?你认得他?]
[嗯……可能是我的一位故人,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好吧,我去试试。]
[千万别暴露啊。]
[放心!别小看职业侦探!]
刘麦端着一杯酒走到了代表的身边。他先是和代表寒暄了几句,然后很自然的转向了那个高个子男人,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聊了起来。
侦探果然有一手啊。
不一会儿,市长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刘麦正好借机离开,还特意绕了一个大圈才回到我身边。
[老六,问出来了,他叫胡波,是“文慧一心”亚洲事业部的公关经理。本来是应该一起去“哈斯兰幻想”考察的,但是因为事情耽搁了,就直接来拉尼和考察团会合,没想到航班又延误了,所以现在才到。是你认识的人么?]
我点点头:[咱们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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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市政厅回酒店的路上,我始终一言不发。
清清关切的问道:[六子哥……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
刘麦也凑了过来:[老六,你这就不对了啊!有什么话连我们都不能说啊?是不是和那个胡波有关系啊?]
我点点头:[我也不是不想跟你们说,只是现在……很多事情我还不太确定。]
[你是觉得他和我们要查的事有关么?]
[肯定有!但具体的……我还说不好。]
[能说多少说多少呗,不知道的咱们一起去查啊!]
[好吧,其实……我怀疑……他就是那个假的龚崇明。]
[啊?那……酒会上那个代表又是谁啊?]
[酒会开始时的那个代表就是他,但是从厕所出来之后就不是他了。]
[你是说……他们又调换了一次身份?]
[没错,就在那个无障碍卫生间里。一进卫生间,轮椅上的胡波就躲进了靠外的那个隔断里。同时,里面的隔断里还有另一个已经画好妆的代表。然后,趁着工作人员把我拉出来的功夫,胡波迅速离开了卫生间,换好了衣服后,又回到了我们面前。]
[哦……是这样。那Sherry和清清拿到的餐巾纸就是他用过的吧?]
[是,但是他心思非常缜密,恐怕不会在餐巾纸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Sherry点点头:[嗯,我就说嘛,那个代表的脸看着就像做过特效化妆的。]
[对,所谓的商务代表根本就不存在,所有的代表都是化过妆的。这个身份就是为了掩护他才存在的。]
刘麦道:[那这么说……之前在岛上,你想拦住的那个代表也是他喽??]
[没错!]
清清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六子哥,我爹……就是他杀的吗?]
我扶住了清清颤抖的肩膀:[清清,目前我也只是怀疑,并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过,你相信我!师父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嗯……]
到了酒店后,我和刘麦在清清他们的隔壁也开了一间房。
Sherry和清清回了房间后,刘麦对我说:[老六,今天你自己在这儿住吧,我现在就把那餐巾纸拿回去,连夜去做DNA提取。]
[好,辛苦!]
刘麦走后,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躺在了床上。
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有关胡波的种种过往。
尽管我希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根本不是假的龚崇明。可……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
但胡波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也是因为许宁宁吗?
不如……索性明天约他出来问个清楚!
嗯,就这么办……
忽然,一股淡淡的焦味飘进了屋里。
这是……不会错,是火的味道!
四年前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我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
与此同时,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
我冲出屋外一看,果然,楼道里已是浓烟滚滚。不少房客已经跑出房间,涌向了楼梯间。
我们所在的是三层,从烟的情况来判断,火应该是从下面的楼层烧起来的。
这时,清清和Sherry也穿着睡衣从房间跑了出来
[六子哥,怎么回事?]
[着火了,咱们快离开这里!]
[好,我去拿行礼箱!]
清清转身要回屋,却被我拉住了。
[来不及了!]
[可我爹的东西还在里面啊!]
[我去拿。你们先走!]
我跑进房间,拉起行李箱往外就走。可出门时,行李箱的轮子卡在了门框上。
由于箱子的拉链没有拉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此时,楼道里的烟越来越大了,温度也比之前高了不少。
没办法,顾不上箱子了。
我正要往前走,却突然看到了地上的一个麂皮口袋。
我认得那个口袋,那是老吴生前从不离身的东西,里面装的是他的弹弓还有铁弹子。
我一把抓起口袋塞进兜里,继续朝楼梯间跑去。
就在我快要追上清清她们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前方有个中年男人,逆着人流的方向朝我走了过来。
看长相是个本地人。他目露凶光,手里似乎拿着把刀!
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很危险。而且,他是冲着我来的!
我掉头往回走去,那人果然加速追了上来。
真是冲我来的!!
我快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就在我反锁上门的瞬间,只听“砰”的一声,门板剧烈的颤动着。
他在撞门!
此时,屋里的烟越来越浓,温度也在逐渐升高。下层的火似乎烧了上来。
不行!这样顶不了多久的。在救援到来前,我就算没有被他杀死,也会先被烟呛死。
我打开窗户往下看去,下面的房间虽然起了火,但并没有烧到窗户。
我从浴室里的把两条浴巾拽了出来,和床单绑在一起,做成了一条四米多的绳索。
把绳索的一头绑在床头后,我打开窗户把绳索的另一头垂了下去。
我用力拽了拽绳索,确认绑紧了后,顺着绳索爬了下去。在距离地面两米多的地方纵跃下,成功落地。
而此时,追我的那个人已经进到了屋里,他把头探出窗外。发现我后,也顺着绳索爬出了窗外。
这真是要赶尽杀绝啊!!
一股怒意从心底涌了上来。
我掏出兜里的麂皮袋子,摸出了弹弓。熟练的拉弓,上弹。
恍惚间,我又看见老吴用布满老茧的手在纠正我的动作。
“记住,三指定位要像呼吸一样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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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一个夏天傍晚。
老吴手中端着弹弓对我说道:[六子,这弹弓在过去可是实战的武器,讲究的就是一个出手快,实战的时候对手可不会给你时间慢慢的拉弓瞄准,从抬手到出手,那就是一瞬间的事!你看着啊。]
说罢,老吴握着弹弓的手垂了下来。
[来!你给我喊个口令,说“打!”]
[好,师父。3……2……1……打!]
老吴抬手,搭弓,上弹,击发,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钟。
[叮!]
树林里传来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弹丸准确的击中了十米外的靶子。
[厉害啊!师父,这简直跟拔枪射击一样!]
[嘿嘿!六子,师父能教你的可多着呢!]
……
尽管我始终无法做到像老吴那么快而准的击发。
但是此刻,要在10米之内击打一个如此大的目标,还是不在话下的!
我的手松开皮筋,弹珠击发而出。
伴随着一声尖啸,正中那人的头部。
他顿时从绳索上摔了下来,重重砸在了地上。
我仿佛听到老吴在说:[六子,这下打的挺像样!]
师父!你又救了我一次……
这时,消防车和警车的警笛声,由远而近的响了起来。
为了避免麻烦,我赶紧收好弹弓离开了现场。
从酒店里逃出的人群被疏散到了酒店外的停车场上,我在那里找到了Sherry和清清,幸好她们都没受伤。
这时,一辆警车朝着我们开了过来。车还没停稳,就见一个胖子从车上跳了下来。
[老六!你没事吧?我这刚把东西送回去就听说这边着火了。]
待他跑过来,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我们被人盯上了,刚才有人要杀我,快带我们离开这里。]
[好!今天咱们先去拉尼警署过夜。]
刘麦领着我们上了警车。临走时,我看到救护人员把刚才被我打落的那个人用担架抬走了。没有用布盖上,看来应该是没死。
到达警署后,刘麦把我们安置在了警员专用的休息室。
清清和Sherry身上还穿着睡衣,行礼也都留在了酒店里。
刘麦就找来了两套警员训练服先让她们换上了。
两个女孩仍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
不光是他们,连我都仍是心有余悸。
这场大火恐怕是对着我来的,因为那个人要杀的似乎只有我。
多亏了师傅的弹弓……
想到这儿,我把装有弹弓的麂皮袋子递给了亲清清:[清清,对不起啊,行李箱我没能拿出来。只剩下这个了……你收好吧。]
清清把袋子推了回来。
[六子哥,这本来就是我爹要送给你的……]
[送给我?]
[嗯,我爹跟我说过……他说……既然你已经不再逃避过去了,恐怕……不会在羽城久留,所以……他想把这个送给你当做纪念……]
说到这,清清再度哽咽了。
我从她手里接过袋子,紧紧攥在了手中。还想说些什么安慰她的话,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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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了我们的住处后。刘麦把我叫出了房间。
[老六,你刚才说有人要杀你是怎么回事?]
我把之前的经过给刘麦讲了一遍,他听完之后眉头紧锁。
[要杀你的那个人,现在还在医院呢。刚才我问了下,还没醒过来。]
[我看那人像是个职业杀手,就算醒了,估计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起火原因找到了吗?]
[找到了,是机房短路引起的火灾。]
[肯定是人为的,引发火灾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好让他有机会趁乱下手。]
[老六,他们的目标只有你一个人么?]
[我觉得是。]
[在哈斯兰想要杀你的人……是“文慧一心”吗?]
我点点头[应该是!咱们在酒会上恐怕已经暴露了身份。]
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在宴会厅门外,遇到胡波的场景。那时我虽然画着妆,而且没有说话。但如果是他的话……认出我来也不是没可能。
刘麦接着说道:[他们反应够迅速的啊……立马就派人跟踪咱们到了酒店,又设计火灾,出动了杀手?这说明他们在拉尼的根基很深啊!]
[看来是的,毕竟哈斯兰可是为数不多的和海星联合王国有外交关系的国家啊……老大,我们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警署里也不是绝对安全,我得带清清赶紧回国!]
[好的,我来安排!那……老吴的尸体怎么处理,现在还在医院停着呢。]
[最好是在这儿火化后我们把骨灰带回去,等我再问问清清的意见吧。]
[好,尽早告诉我,我好安排。]
[老大,那你呢?什么打算?]
[我现在可是哈斯兰的官方刑侦顾问啊,肯定要负责到底啊!]
[可……怎么查呢?什么线索都没有啊!]
[也不尽然啊。摩天轮上的那具尸体的DNA我已经发回英国了,既然他不是龚崇明,那么如果能查到他的身份就能找到突破口。还有啊,这支“文慧一心”考察团现在不是还有个人在哈斯蓝幻想么?]
[你是说……那个登岛时的代表?]
[对,他目前肯定还在岛上。我们准备明天假意撤走警备人员,让他放松警惕,自己露出马脚。要是能从他那里证实“文慧一心”的阴谋,那么哈斯兰政府一定会出面,这样这可就成了国际问题,自然会在世界范围内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这样一来……就会有更多的关于“文慧一心”的信息被各国媒体爆出来!]
[对!就是这个意思!]
[不愧是名侦探!]
[老六,那你呢?今后有什么打算?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对,我绝不会就此罢休的!我会在国内开展,咱们随时交换情报吧。]
这时,刘麦的电话响了。
[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后他对我说道:[赵严磊已经被警方无罪释放了,刚办理完手续,他说想见见你。]
[他现在在哪?]
[就在会客室等着呢。]
[好啊,我正好也有很多事想问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