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我把水缸里存的水全都泼了出去，却一丁点也没能阻止火势的蔓延。
[宁宁！别怕！我带你出去！]
我跑回屋，打开了宁宁脚上的铁链，一把抱起她，向门外跑去。
还好，院子中间还没被火势完全覆盖，勉强可以通过。
我一脚踢开了燃烧的院门，抱着宁宁冲了出去。
就在我们刚刚逃出院门的瞬间，突然听到有人大吼了一声。
[小心！！]
我回头看去，整个院门连同门框一起向我们倒了下来。我手里还抱着宁宁，想要躲闪已然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一个人影自黑暗中里窜出，竟徒手接住了燃烧的门框。
火光映照出了他的脸，是蔡老板！
我顾不上多想，抱着宁宁继续往山下跑。
突然，前方的树林中窜出了一个人影，挡在了我的面前。
那人一身黑衣，右手反握着匕首。充斥着杀气的脸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加令人生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柳屹！?]
[你骗我！你这个混蛋，你杀死我哥哥，分割他的尸体！！我要杀了你！我要切碎你……就像我哥哥一样！！]
他咆哮着向我冲了过来。
此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可以死，但不能让他伤到宁宁！
我紧紧抱着宁宁，想用身体当作盾牌护住她。
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之际，又一个人影从斜刺里冲了出来，猛地扑倒了柳屹。
[宁宁，快跑！！]
这声音……竟然是宁天宇？？
我忙拉起宁宁继续往山下跑，但此时的能见度实在是太差，再加上我心中慌乱。走着走着，便迷失了方向！
可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没办法了，我只能抱起宁宁走进了树林。
我用身体护着宁宁，在树林里全力奔跑着。完全顾不上树枝刮蹭皮肤的疼痛。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有月光透了进来，迎着月光的方向，我们终于走出了这片林子。
可……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居然是一处悬崖。
这时，柳屹也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一步步向我们逼近。
[柳屹……你听我说，你哥不是我杀的，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你骗我！我看到了……视频里，你杀了哥哥！！]
[什么视频？？不可能！那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柳屹！你相信我……]
但他显然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举刀扑向了我。
就在我濒临绝望之际，柳屹再次被扑倒在地。
[快走！！]
这一次是蔡老板的声音！
我拉着宁宁又钻进了树林，往回跑去。眼看就要跑出树林了，我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整个人向前摔了出去。
[宁宁！]
我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去扶宁宁。
[邢晓声！！我一定要杀了你！！]
身后传来了柳屹声嘶力竭的喊叫声
看来蔡老板也拖不了太久……怎么办？
突然，我发现眼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邢晓声！你去把他引开，宁宁交给我！]
[啊？]
[柳屹要杀的是你，宁宁和你在一起只会更危险！快！]
对啊！宁宁和我在一起只会更危险……可……这说话的人是谁啊？这声音……好耳熟，但我一时想不起来。
[你是谁……]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惨叫，像是蔡老板发出的！
[来不及啦！邢晓声！！警察已经快到山下了！你把他引开，我带着宁宁下山去！]
我终于想起来了，这人是赵严磊！
他怎么会在这？现在来不及多问了……他说的有道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宁宁交给你了！]
说罢，我便向树林另一侧跑去，边跑边喊着：[柳屹，我在这儿！！]
跑着跑着，我发现前方的树林已笼罩在一片火光之下。
又回到小院附近了吗？我彻底迷失了方向，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继续跑着。
突然，我脚下一滑，整个人顺着山坡一路滚了下去，直到撞到一块石头上才停了下来。
我浑身疼的就像是散架了一般。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左腿却传来一阵剧痛。
这时，一个人影从高处跳了下来，正落到我面前。
[邢，你逃不掉的！我要让你痛苦的死去！]
是柳屹追上来了！
此时的我，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这样结束了么?
我眼中看到的一切，开始变得像是慢放镜头一般，这就是濒临死亡的体验吗？
我能清晰地听到匕首发出了破空之声，看到月光在刀刃上折射出的寒光缓缓闪动着……
我闭上双眼，准备迎接自己的终结。
[噗！]的一声，是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
但匕首却没有扎在我身上……
我睁开了眼，柳屹的匕首扎在了一条结实的手臂上，伤口处的血正汩汩涌出。
远处的火光，映照出了手臂主人的脸。
[孙警官？]
70
用手臂挡下柳屹匕首的人正是孙重。
柳屹抓狂道：[你们……为什么……都要妨碍我！！一个……又一个！！]
孙重一掌打落了柳屹的匕首。随即，便和他扭打在了一处。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尽管受了伤，却依然不落下风。
但毕竟柳屹年轻力壮，几回合后，孙重就开始喘起了粗气。
突然，孙重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柳屹借机又捡起了匕首，朝着孙重扎去。
情急之下，孙重在地上抓了一把土，扬进了柳屹的眼睛。
柳屹捂着眼睛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手中不断的挥舞着匕首。
[走！]
孙重从地上爬起来，架起我的胳膊就钻进了树林。
我浑身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视线也越发模糊，只能拼尽全身力气配合孙重，努力迈着自己的双腿。
不知走了多久，孙重停了下来。
[这里是上风口，火烧不过来，就在这儿等待救援吧。我们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联系消防队的。]
我看了看周围，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个天然形成的半封闭山洞，之前我竟从没发现，附近有这么个地方。
孙重用小刀砍断了几颗树枝，放到了洞口处。
[他应该暂时找不到这里的……小邢，你怎么样？]
[我的左腿……好像断了……]
孙重把我扶到了山洞深处，让我坐下来，检查了一下我的伤势。
[骨头应该没断，但是脚踝扭伤的很严重。你啊……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孙警官……您……怎么会在这儿的？]
[我跟着那个蔡老板来的，本来我就一直在监视他，昨天下午他突然急匆匆地开车出了城，我就一路跟着……发现他竟然是在跟踪你，所以……我才发消息问你在哪，结果……你又没说实话……哼，我就知道要出事。]
原来那会儿他就已经知道我在说谎了……
[我……]
[看来直到现在，你还是不信任我啊！小邢！是因为……许宁宁吗……]
我默默点了点头。
[她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关于过去的事？]
[没有，她什么都没说过，我是……听别人说过一些……孙警官，您和宁宁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能告诉我么？]
孙重长叹了一口气，靠着岩壁坐了下来。
[好吧……那我就跟你说说当年的事。我第一次遇见许宁宁，是在八年前……]
71
八年前的孙重，刚刚四十出头，半年前他被调到此处，任西河市电子元器件厂厂区警务站的站长。
那年夏天，一个普通工作日的下午，孙重如往常一样在厂区里进行着巡逻。
走到厂东门附近时，孙重远远看到锅炉房的大烟囱旁边似乎有个人影。
可夏季里，水暖班的工人们除了日常检修外，基本是不来锅炉房的。
素来谨慎的孙重，悄悄接近了大烟囱。
这才发现，那原来是个小女孩。此刻，她正靠着烟囱坐着，仰头看着天空。
孙重认得她，她叫齐玥涵，是厂基建科科长齐广军的女儿。
齐广军家的事，孙重曾从同事那里听说过一些。这本是一个幸福的家庭，但自从齐广军的爱人在三年前去世后，他便大受打击，开始整日酗酒，对女儿也是不甚关心。
但小玥涵却非常懂事，从不哭闹。再加上她天生丽质，早就是全厂区闻名的小仙女了。所以家属区的人都很照顾她。
在孙重的印象里，小玥涵总是挂着阳光的笑容。可此刻的她却一脸的忧愁，看起来着实让人心疼。
[玥涵，你在这干嘛呢？]
小玥涵吓了一跳，看到是孙重，赶紧又把笑容挂到了脸上。
[孙叔叔好！我……我就是在这坐一会儿。]
孙重注意到，小玥涵的手腕上隐隐有道勒痕。看到孙重在看自己的手，小玥涵赶紧把手背到了身后。
孙重刚想上前查问，就听身后有人喊道：[玥涵！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快回家！！]
来人正是齐广军，听到他的喊声，小玥涵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了恐惧。
[快点！过来！]
小玥涵战战兢兢的走向了齐广军。
[快吃饭了不知道吗？非得让我出来找你！]
齐广军一把抓住了小玥涵的手。
[孙站长，让您见笑了啊！]
[齐科长，我看小玥涵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孙站长，她……是不是跟您说什么了？]
[没有啊！]
[哦……那就好，这孩子，最近老是跟我闹别扭。回见啊，孙站长。]
说完，齐广军带着小玥涵转身离去了。
看着这父女俩离去的背影，孙重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刚才小玥涵脸上浮现出的恐惧，还有那手上的勒痕……那可不单单是因为父女间闹别扭吧！
这时，小玥涵突然回过头看了孙重一眼。
从警多年的孙重知道，那是求救的眼神！！
72
孙重担任站长的半年时间里，一直兢兢业业。通过积极走访，他已经对厂家属区的情况有了不少了解，但关于这位齐科长，确实所知不多。
收到了小玥涵的“求救信号”后，孙重首先找到了警务站资历最老的老段了解情况。
老段告诉孙重，三年前，齐广军的妻子周瑾是因肺炎去世的。但据周围邻居反应，在周瑾死前的一年里，几乎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他们家传来的争吵声，还有周瑾的哀嚎声。
邻居间都在传，是齐广军对周瑾实施了家暴。周瑾本来身子就弱，很可能就是因为齐广军的家暴行为加重了她的病情，最终导致了周瑾的病故。
但有一点很奇怪，这对夫妇并不是一直这样吵吵闹闹的。想当初，他们可是厂里有名的金童玉女。
据老段说，齐广军当年是厂里霹雳舞比赛的冠军，当时追他的小姑娘多了去了。而周瑾则是公认的厂花，按现在的话说，那可是多少年轻男职工的女神啊。小玥涵能出落得这么标致，就是集合了妈爸的优点。
这样的两个人走到一起，可谓是天作之合。婚后的两人更是堪称模范夫妻，齐广军对周瑾一直是呵护有加。结婚两年后，小玥涵出生了。这一家三口一直是其乐融融的。在外人看来无疑是个完美的家庭。
可就在周瑾去世的前一年，他们夫妇二人之间似乎产生了什么隔阂，经常吵架！
齐广军开始变得异常多疑。曾有好几次，他冲到周瑾的办公室去闹。说是妻子和别的男人有染，他要捉奸。后来，他还带着小玥涵去做过亲子鉴定，结果证实他和小玥涵就是亲生父女。但齐广军又怀疑是周瑾串通医院，对检查结果做了手脚。
风言风语跟着就起来了，说他这么笃定，肯定是有什么证据。一时间，厂里到处都在议论，到底是谁给齐广军戴了绿帽子。
有几个坏小子，甚至为了过嘴瘾，争相自认是周瑾的出轨对象。这使得齐广军更为抓狂，三天两头的到处打架闹事
后来周瑾因为身体原因，提前办了病退，一直在家养病。结果不到一年的时间，人就没了。
听完老段的介绍，孙重有些不解。
连亲子鉴定都做过了，他为什么还这么笃定女儿不是他的呢？这件事不解决，小玥涵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孙重决定再去走访一下齐广军的邻居。
正好，最近警务站正在对家属区常住人口进行登记，之后的几天里，孙重接着这个机会，亲自登门走访了齐广军和他周围的几乎邻居。
在齐广军家，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小玥涵当着爸爸的面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齐广军的邻居，很多都是在周瑾死后才搬来的，对当年的事并不了解。
最后，孙重还是从家委会的冯主任口中得到了一些重要信息。
老冯说，当年齐广军做的亲子鉴定，并不是直接在县医院进行的。县医院需要把样本转交给省里的上级医院来操作。而鉴定结果也是从上级医院先寄回到县医院后，才转给齐广军的。
齐广军认为周瑾买通了县医院里医生，篡改了鉴定结果。为此，他还曾多次去县医院闹过事。
而当孙重问到齐广军和女儿感情如何的时候，老冯却说了个值得注意的情况。
在周瑾去世后，齐广军曾试图把女儿送进县里的福利院，但是因为不符合收容条件，最终没能实现。
那之后，齐广军晚上几乎很少回家，要么是住在办公室，要么就是彻夜在外喝酒打牌。看来他是真的不愿意多看女儿一眼。
可怜的小玥涵，连衣服都是街坊们给的。
可从今年初开始，齐广军却开始每天都回家住了，尽管对小玥涵的态度却还是很凶，但好歹算是开始管女儿的生活了。
当孙重问到齐广军有没有打过女儿时，老冯说，小玥涵从没向街坊说起过爸爸打她，也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什么外伤。
但那条勒痕，却是实实在在的……
从老冯家出来后，孙重看着齐广军家紧闭的大门，又想起了小玥涵那求救的眼神……
就在孙重准备下楼离开的时候，齐广军家对面的房门打开了。
门里的人小心地探出了头。
[孙警官，我有个情况想跟您说说……就是关于我对门齐科长家的！]
73
齐广军对门住的，是个去年刚刚分配到电子元件厂的大学生，他叫许元庆。
厂里很重视这个年轻的技术人才，第一年工作就给破格给他分了房子。
孙重知道他是刚刚搬过来的，而且是单身一个人，所以没并没有去上门做重新登记。
听他这么说，倒像是知道些什么。
许元庆把孙重让进了自己的家里，之后他鬼鬼祟祟的从里屋拿出了一盘磁带。
[孙警官，您先听听这个……]
孙重是真看不得他这跟特务接头似的做派。
[不是……你这在自己家里，干嘛偷偷摸摸的啊？]
[我这不是……唉呀……反正您先听听吧。]
说着，他把磁带放进了录音机里。
一阵沙沙声后，录音机里有了人声，但并不是很清晰。
[爸爸……今天，不要……我求你了！]
[不行！……我说了算，快点……，你长得和她一样，骨子里都一样的骚……长大以后肯定也……不许哭！给我摆好姿势……]
录音大概持续了十分钟左右。
孙重听完青筋暴起，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这录音带是哪儿来的？]
[我……我……]
[快说！！]
[就是……之前有一次，我感觉对面齐科长家的小女孩儿似乎……似乎在向我求救。我就想知道……他们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所以我……借着去他们家借锤子的机会，就悄悄把一个小型的收音设备……放在他家了……]
[你……你在他家放了窃听器？？]
[不是……不是窃听器……是我用厂里的备用零件自己做着玩的，是用无线电波的原理接受信号再转录到磁带上……]
[这特么就是窃听器！！你这是犯法知道么？]
[可是……要不是这样，我怎么能知道齐科长他……刚才您听的还只是其中一段，还有呢，他几乎每天都……]
[够了！！你的窃听器呢？还在他家吗？]
[我……我昨天去还锤子的时候……就给拿回来了。]
[拿来给我！]
许元庆哆哆嗦嗦的从书柜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只有半个巴掌大的小铁盒子，递给了孙重。
[这个没收了！还有其他磁带没有？]
许元庆又拿出了四盘磁带。
[都在这儿了……孙警官，那齐科长家的事……]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以后你要是再敢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看我怎么收拾你！！]
孙重带着那自制的窃听器和五盘磁带离开了宿舍楼。
回到警务站后，孙重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把其中一盘磁带放进了录音机。
听了没有两分钟，他忍不住一拳锤在了桌子上，狠狠地关掉了录音机。
可能是捶桌子的声音太大了，站里的年轻民警肖毅跑进了屋。
[孙头，怎么了？]
[没……没事……我没站稳，磕了一下。]
[我听砰的一声，得磕挺重吧？]
[真没事，小肖你忙你的去吧。]
肖毅点点头出去了。
孙重不断地用双手搓着自己的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光凭这些录音带，是不能定齐广军的罪的。不光声音模糊，更重要的是，这些磁带的获取途径本身就是非法的。
该怎么办呢？
孙重的眼前再一次浮现出了小玥涵求助的眼神……
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