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晨光，撕开了晋西北高原的夜幕。
窑洞外，寒风依旧凛冽，但空气中却多了一丝破晓的清新。
一夜未眠的陈康，脸上没有丝毫疲惫，那双镜片后的眼睛里，燃烧着比朝阳更加炽热的光芒。
他没有休息，甚至没有喝一口水。
在送走耿忠和赵刚后，他立刻让警卫员去请来了此行的最高负责人——八路军386旅的旅长，以及李云龙。
破晓时分，人到齐了。
还是那间简陋的窑洞会议室。
李云龙一头雾水地被叫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脸的警惕。
而旅长，这位身经百战的高级指挥员，看着自己面前这位总部派来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却精神亢奋到极点的调查组组长，心中也充满了疑惑。
气氛，庄重到了极点。
陈康没有一句废话，他走到墙边的军事地图前，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旅长身上。
他的声音，因为彻夜的激动和思索，显得有些沙哑，却字字千钧。
“旅长，李团长，赵政委。”
“经过一夜的思考，我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建议，必须立刻！马上！向总部汇报！”
“这个建议，我认为，将关系到我军的未来。”
关系到我军的未来！
这几个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小小的窑洞里轰然炸响！
旅长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李云龙那点没睡醒的迷糊劲儿也一扫而空，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陈康。
只有赵刚，隐约猜到了什么，他的呼吸微微急促，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陈康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
他伸出手，在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上，以赵家峪为中心，用手指重重地画下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这个圆圈，不仅包括了独立团的防区，还将周边的几座煤矿、铁矿，甚至几条关键的交通线，都囊括了进去！
“我建议！”
陈康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砸出来的。
“以独立团现有兵工厂为基础，整合这个区域内，我们能够控制的所有技术资源、矿产资源、以及人才！”
“在这里，建立我军第一个——”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最准确的词汇，最后，他一字一句地，沉声说道：
“‘现代化军事工业实验区’！”
轰！
现代化军事工业实验区！
这个全新的，闻所未闻的名词，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天灵盖！
旅长猛地站了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个圆圈，嘴唇微微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云龙更是张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溜圆，他娘的，这是啥玩意儿？听着就带劲！
陈康的激情被彻底点燃，他指着地图，声音越发高亢。
“这个实验区，将不受常规建制束缚！它拥有独立的研发权限，独立的生产权限，甚至是独立的人才培养权限！”
“它的唯一任务，就是将我们最先进的战争理念，变成我们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它要成为我们全军的技术心脏！一个可以自我造血、自我升级、源源不断产生奇迹的发动机！”
陈康的话，像一把火焰，点燃了窑洞里的空气。
旅长激动地来回踱步，他从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里，嗅到了一股开天辟地的味道！
他太清楚根据地的困境了！
缺枪、缺炮、缺药……归根结底，就是缺把铁矿石变成枪炮的本事！
而现在，陈康提出的这个“实验区”，就是要从根子上，解决这个问题！
李云龙的脑子也转过弯来了。
他虽然不懂什么叫“实验区”，但他听懂了“独立权限”、“不受束缚”这几个字！
他娘的，这不就是说，以后老子想搞什么家伙，就搞什么家伙，谁也别想管着？
他咧开大嘴，无声地笑了，那股子得意劲儿，几乎要从后槽牙里溢出来。
老子的兵，出息了！
就在这时，陈康的目光，穿过所有人，最终落在了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但眼神同样明亮的赵刚身上，可他口中说出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而这个实验区的总负责人……”
陈康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在技术研发和生产规划层面，我建议，由耿忠同志，全权负责！”
“我们必须给予他最大的支持！最宽松的环境！最绝对的信任！”
“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指挥他，更不是去限制他，而是问他需要什么，然后不计一切代价，把东西给他找来！”
“让他把脑子里那些足以改变战争的东西，毫无保留地，统统变成我们手中的利剑！”
这个提议一出，整个窑洞，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刚才的“实验区”计划是震撼，那么这个任命，就是颠覆！
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个团级的技术科长，去主导一个战略级别的项目？
这在军队的历史上，闻所未闻！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混杂着骄傲和狂喜的激动。
赵刚的身体，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看着地图，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座座工厂在荒原上拔地而起，一条条生产线吐出致命的火舌，一个全新的时代，即将拉开序幕！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陈康再次开口。
他看着旅长，看着李云龙，最后，他的目光和赵刚交汇。
他从赵刚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炽热的火焰和坚定的支持。
陈康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于立下军令状的决绝语气，对着所有人，更是对着历史承诺道：
“这个建议，我会亲自起草电报，上报总部！”
“我会用我个人的名誉，我的党性，向总部担保它的可行性和必要性！”
说完，他转过身，郑重地走到了赵刚的身边，他知道，这个问题，需要通过赵刚，传递给那个此刻并不在场的年轻人。
但他还是问了出来，仿佛耿忠就在眼前。
“赵政委，请你转告耿忠同志。”
陈康的目光，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的工作，将不再是为了一个团的胜利，而是为了我们全军，为了我们四万万同胞，为了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的未来！”
“请你问他，这份责任，他，愿意承担吗？”
……
半小时后。
当赵刚将陈康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刚刚从兵工厂车间里走出来的耿忠时。
耿忠满是油污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和激动。
他只是沉默了片刻。
那双在炉火映照下，总是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望向了远方天空泛起的鱼肚白。
那里，是这个国家苦难的黎明。
随即，他转过身，面对着赵刚，面对着这份沉甸甸的，足以压垮任何人的期盼和信任。
他猛地并拢双脚，挺直了腰杆，抬起右手，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他的声音，在清晨微冷的风中，清晰、坚定，掷地有声！
“我愿意，为我们不再落后挨打的未来，承担任何责任！”
与此同时。
在独立团团部那间简陋的窑洞里。
陈康已经坐在了桌前，铺开了电报纸，拧开了钢笔的笔帽。
他蘸满了墨水，在那张将决定无数人命运的纸上，写下了那封加密电报的第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