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二!”
“一!”
“开火!”
李云龙的最后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刹那间,三颗猩红的信号弹,从黑云山下三个不同的方向,嘶吼着冲上黎明前最深沉的夜空!
那三道刺目的红光,像三把烧红的烙铁,瞬间将黑云寨的轮廓,烙印在了漆黑的天幕之上。
紧接着,就是地狱降临。
“哒哒哒哒哒!”
丁伟阵地上,那挺早就校准好射角的歪把子机枪,第一个发出了怒吼。
曳光弹划出死亡的直线,精准地覆盖了寨门顶上的那个暗哨。
沙袋工事被打得尘土飞扬,那个还在打瞌睡的土匪哨兵,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子弹撕成了碎片。
几乎在同一时间。
“轰!”
一声巨响,从寨门处炸开!
魏和尚带着突击组的战士,将集束手榴弹准确地扔到了厚重的木制寨门下。
爆炸的气浪,夹杂着碎裂的木片和铁钉,向四面八方席卷开来。那扇足以抵挡寻常撞击的寨门,被硬生生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冲啊!”
李云龙扯着嗓子,第一个从山坡上跃起。
“杀!”
独立团的战士们,如同下山的猛虎,朝着那个豁口,发起了最凶猛的冲锋!
而东面山谷口,孔捷的新二团,也同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整个黑云寨,就像一个被捅了三刀的马蜂窝,瞬间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
“敌袭!敌袭!”
“八路打上来了!”
睡梦中的土匪被惊醒,衣衫不整地从床上爬起来,抓起武器,没头苍蝇一样冲出屋子。
寨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叫喊声、枪声、女人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
“都他娘的别乱!”
大当家谢宝庆只穿着一条裤衩,手里拎着一把盒子炮,一脚踹开一个挡路的喽啰,冲上了寨墙。
当他看到山下三个方向同时亮起的火光时,整个人都懵了。
西面、正面、东面……
全都是八路!
他们是怎么摸上来的?
他们怎么可能在同一时间,从三个方向发起攻击?!
这黑灯瞎火的,他们是怎么协同的?!
一个个问号,像重锤一样砸在谢宝庆的脑子里,让他遍体生寒。
他当土匪这么多年,最清楚黑云寨的地理优势。易守难攻,山路崎岖。官兵来围剿,只要守住正面,派人盯着东西两侧,就万无一失。
可今天,八路军就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
谢宝-庆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依托工事,把他们打下去!二当家,你带人守住西墙!三当家,你去东面!”
残存的土匪们,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开始依托寨墙和各处明碉暗堡,进行负隅顽抗。
一时间,枪声大作。
战斗,进入了最激烈的阶段。
孔捷趴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子弹“嗖嗖”地从他头皮上飞过,打得石头上火星四溅。
“他娘的!”
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就在他前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处用石头和原木垒成的暗堡,正喷吐着致命的火舌。
那挺捷克式轻机枪,彻底封锁了新二团前进的道路,好几个战士刚一露头,就被打了回来。
“团长,那狗日的火力太猛,我们冲不上去啊!”一排长猫着腰,凑过来喊道。
“手榴弹!用手榴弹炸他!”
“不行啊团长,距离太远,够不着!那地方刁钻得很,前面还有一片开阔地!”
孔捷急得抓耳挠腮。
眼看着李云龙和丁伟的部队都快冲进寨子中心了,自己这边却被一个乌龟壳给挡住了去路。
这他娘的不是丢人吗?!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通讯员,怀里那个铁疙瘩,又响了。
“嘶啦……孔二愣子!你那边怎么回事?怎么跟娘们儿绣花一样磨磨蹭蹭的?”
是李云龙!
孔捷一把抢过听筒,也顾不上客气了,对着话筒就吼。
“老李!我东面山谷口被个暗堡给压住了!妈的,藏在一片乱石堆后面,火力太猛,弟兄们抬不起头!”
“乱石堆?”李云龙的声音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具体位置!周围有什么参照物?”
“就在那棵歪脖子松树下面!对!就是最大的一片乱石堆!”孔捷一边观察,一边大声报告。
“歪脖子松树……”李云龙那边重复了一句。
他转过头,对着不远处一个正架设掷弹筒的战士咆哮道。
“柱子!”
“到!”
“听见孔二愣子说的位置没有?歪脖子松树下的乱石堆!给老子用最快的速度,来个三发急促射!把那乌龟壳给老子掀了!”
“是!”
被叫做柱子的战士,是团里最好的掷弹筒手。
他飞快地调整着掷弹筒的角度和射程,旁边的副手将三枚榴弹依次递上。
“咚!”
“咚!”
“咚!”
三声闷响,三枚榴弹拖着弧线,消失在夜色中。
孔捷还趴在石头后面,正琢磨着要不要组织敢死队冲一波。
突然,他听到了空中传来一阵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声。
“卧倒!”
他下意识地吼了一声,把脑袋死死地埋进臂弯里。
“轰!轰!轰!”
三声剧烈的爆炸,几乎连成了一声!
地动山摇!
碎石和泥土像下雨一样,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孔捷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他抬起头,朝暗堡的方向看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刚才还嚣张无比的机枪暗堡,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原地,只留下一个冒着黑烟的大坑,和几截烧焦的木头。
周围的战士们,都看傻了。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紧张,变成了错愕,最后化为了狂喜!
“我的乖乖……”孔捷喃喃自语。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听筒,又抬头看了看李云龙主攻的方向。
隔着几百米的山路和房屋,李云龙的掷弹筒,竟然能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敲掉了自己面前的钉子!
这是什么神仙打法?
“孔二愣子!怎么样了?!”李云龙的大嗓门又在耳边炸响。
“解决了!老李!你他娘的真是神了!”孔捷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神个屁!”李云龙骂骂咧咧地说道,“这是科学!赶紧给老子冲!别耽误老子抓谢宝庆那狗日的!”
“是!新二团!给老子冲啊!”
孔捷一跃而起,挥舞着手里的驳壳枪,带头冲了上去。
主攻方向的障碍,被友军从另一个方向拔除。
这种事情,在黑云寨的土匪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一个躲在西墙后面的土匪头目,正指挥着手下抵抗丁伟的部队。
突然,他看到东面山谷口那个最坚固的暗堡,炸成了一团火球。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东面的暗堡,怎么会被炸?
八路的主力不是在正面和西面吗?
难道……难道八路军还有一支部队,从天上打下来不成?!
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场常规的战斗。
他们的每一个火力点,每一次抵抗,都像是在一个看不见的敌人面前,赤身裸体。
无论他们躲在哪里,无论藏得多隐蔽,下一秒,致命的打击就可能从任何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落下。
这种感觉,太绝望了。
“跑啊!八路军有天眼!”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
土匪们的抵抗意志,在这“单向透明”的战场上,被彻底击溃了。
他们扔下武器,开始四散奔逃。
可他们很快就发现,连逃跑,都成了一种奢望。
“老李,老孔,有几个兔子想从后山那条小路溜,我已经派了一个排过去堵口子了。”
丁伟的声音,冷静地在步话机里响起。
“聚义厅,是他们最后一个窝了。”
三路部队,像三把锋利的尖刀,稳步向山寨中心,那座灯火通明的聚义厅,收缩包围圈。
外围的枪声,渐渐平息了。
取而代-之的,是战士们抓捕俘虏的呵斥声,和土匪们跪地求饶的哭喊声。
当谢宝庆带着最后十几个心腹,从聚义厅里冲出来时,彻底绝望了。
四面八方,黑压压的全是人影。
黑洞洞的枪口,从每一个角落里对准了他们。
那些八路军战士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冰冷的杀意。
天罗地网,插翅难飞。
“完了……”
一个土匪头目手里的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大势已去。
看着眼前这副景象,谢宝庆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他知道,自己成了真正的瓮中之鳖。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束手就擒时,谢宝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猛地闪过一丝狡黠和狠厉。
他突然一把抓住身边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喽啰,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向李云龙的方向!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趁着八路军战士的注意力被那个小喽啰吸引的瞬间,谢宝庆猛地一个转身,像一头老狐狸,向着聚义厅后方一处极其隐蔽的假山,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