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要下雨了,明明不是雨季却连月大雨。
床上躺着的人还没醒,一连三月了,丝毫的起色都没有。
房门被敲响,打开门就是那个青衣的师爷,手里还端着药。
“我见药熬好了,便顺手端过来了,他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他说到,然后接过了徐闫手中热乎乎的药。
“再等等,他会好起来的。”徐闫说到,话语里也颇为惋惜,这多好的一对呀。
“嗯。”肖子卫沉睡作答。
想了想,徐闫知道自己有些话不该说,但是他还是说了出来。
“太医说,他伤到了脑部,最糟糕的情况很有可能会成为傻子,其次就是彻底的忘记你,忘记过去的一切。”
“我知道。”肖子卫说到,忘记他也好,忘记过去的一切也好。
“那就这样子吧。”徐闫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去。
陵墓事件已经过去了许久,所有人都安然无恙的出来了,唯独在最后关头的时候出了意外,韩昭为了救他被大石头打中了头部,至今未醒。
将手中的药放凉,然后托起那人,含下一口药从口中渡了过去。
这样的事情仿佛是做了千百遍般的熟练。
偏西北的院子总是有点安静,但唯独赏心悦目的一项,就是时不时传来清脆的鸟声,沁人心脾,使得忧郁的神经得以放松。
每次一想到韩昭醒来的时候会忘记他,发愁忧虑的时候,他总会站在这里,听着群鸟的鸣唱声,学会慢慢的静下心来。
在韩昭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不停的告诉自己,幸好他爱的不深,不曾陷入死网。
每次每天,每个到现在的时刻,只是乎,好像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而如今的肖子卫就是,不知何时因何而动了心,明白过后却又以为自己是局外,旁观之人。所知所爱一切心中衡量有数,可是到了后来却发现,局外之人不曾,反倒从始至终都在局内沉迷。
“你说,若是你当真不记得所有的一切,我该拿你如何是好?”肖子卫在韩昭的床跟前,痴痴的说着,可是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惆怅。
世人都说有舍有得,有了舍才有得。舍去了多少就会得到多少。可这多,这少,又是多少?究竟是多了,还是少了?是舍了?还是得了?这个没人说得清。
可是后来韩昭醒来的时候,肖子卫才知道他得到过的终将是要舍去。
记得或忘记,靠的是缘分,而这个缘分与韩昭擦肩了。
昏迷了半年之后的韩昭醒了,记忆停留在了未被王丞相贤招之时。
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知情人都对肖子卫打抱不平,唯独一向说话很有道理的徐闫沉默不语。
在这场爱情里,没有对错之分,更何况韩昭是因为肖子卫才变成这样,所以这怪不得谁。
也许是心里早有准备了,所以在听到韩昭那句‘你是谁’的时候,他显得意外的平静。
肖子卫没有和别人一样急迫飞辨明他的身份,从来对是他爱人的身份只字不提。
听到那句痴痴的话语时,肖子卫红着眼眶说了一句。
“被你救了的人。”
所有人都因为肖子卫这句话沉默了下来。
徐闫遣散众人,安慰的拍了拍肖子卫的肩膀,然后离开了。
韩昭已经不知道他们了,更是不记得肖子卫了。
在韩昭心里,肖子卫就是被他救的人,也是在这段时间里照顾他的人,也只是仅此而已。
韩昭苏醒后,在持府里养伤养了两个月,差不多可以行动自如的时候,他提出了离别。
原因是要回罗楼堡。
肖子卫同意了。
罗楼堡比他重要,这是肖子卫这一生都无法解开的劫。
韩昭忘了他,他没有勇气再让韩昭爱上他。
也许是府邸里的流言蜚语太多,临走的时候压制在韩昭心底里的疑惑使得他脱口将疑问说出。
“她们说你是我的爱人?”
肖子卫心中一赌,不答。
“走吧,不走的话下雨你又走不成了。”他这么说到,然后没有再看韩昭一眼,缓慢的关上了门,眼泪却在那一刻倾盆而下。
既然已经打算离开又为何再问?
问了,徒增伤悲的是他而已。
“他不记得了你,所以你放下了,看着他离开,及时今后他会到别人的怀里,你也无所谓?”徐闫走来。
肖子卫不答,他看着门的方向无奈的摇头。
“放下,谈何容易。”只是在逼迫自己忘记,远离然后淡忘罢了。
“师爷,麻烦你和主子说一声,我想辞退暗卫的领头,离开这里。”
“你就这么走吗?万一他想起来了呢?”
“那你就让他去找我。”如果找的到那就好,如果找不到那就这样吧。
徐闫沉默了一会儿也不再多言,辞退那便辞退吧。
韩昭走后不久,肖子卫也走了。
其实在很久以前他就在想,等老了如果还活着,那就和主子辞退,然后一个人行走天涯,渡过后面的半辈子。
后来他遇到了韩昭,他就想着,如果韩昭能放下罗楼堡,和他一起去多好呀!只可惜这永远都是期盼。
罗楼堡在韩昭心里永远是占第一个位置,即使韩昭爱的只有他一个人。
以前总想好了哪里哪里要去,可是现在看着前面的路,肖子卫是前所未有的迷茫。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了先回恒安县一阵。
自从交战开始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也不知道现在哪里变成了什么样子。前阵子还听说了掌管恒安县的那个县令,为人公正公平,而且待人和善有礼,所以那边的百姓们应该过得不错。
骑上马,肖子卫就往恒安县的方向走去。
一隔几年,该变的还是变了不少。
恒安县的街道依旧是那么的热闹。
只是摆摊的人换了不少,可依旧喊价凶猛。
街头旁的那个角落,即使是换人,但总是有个摆着八卦象的假老头在坑蒙拐骗。
肖子卫一时起了玩心便走了过去。
老头见有生意上门,于是就端正了态度,开始了忽悠人。
“施主定是有疑惑需要贫道解惑。”
肖子卫闻言,勾了勾嘴角,不曾戳穿。
“是。”
“那你可是找准人了,贫道不敢说自己通晓八方,算术超群,但是为施主解惑,抵挡灾难还是可以的。”
“我很相信道长,毕竟我从小就对道家信奉。”肖子卫说道。
老道长一听,眼眸就亮了,感叹着自己这是赶上大鱼了,今日定是要好好的宰一宰。
“这是好事,那么施主你是要问一些什么呢?”
“姻缘吧。”肖子卫说道:“你看,我都这么大年纪了都没有找到媳妇,而且我又不是那些穷苦之人。要钱有钱,要家世有家世,而且人长得也不算丑,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老道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到:“依贫道看,应该是你的命相有缺。”
“怎么个缺法?那我要如何补救?”肖子卫装作很焦虑的样子。
老道长沉默不不要,然后手指不停的摩擦着,两只手指在肖子卫面前来回的动着。
这是要钱了!
肖子卫觉得好笑,但是依旧是装作不懂的样子。
“道长你算的怎么样了?”
老道长一顿,将手递到了肖子卫的面前。
肖子卫伸出了手。
“道长这是要看手相吗?来,看看。”
老道长:……
这货是二呀还是二呀,这么明显的动作难道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咳咳……贫道算出来来,但是嘛施主总得给个小费吧。”
“钱不是问题,待会再说,你先告诉我如何化解,我再给你个百八十两的。”
老道长一听,立马鼓着气滔滔不绝的说着,听得肖子卫暗暗的笑个不停。
为了这几十两银子,老道长也是拼了,从头催到尾,无非就是几个字,命相有缺,若不补救,凶多吉少。
肖子卫听着听着,刚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帮人冲了过来。
而正在吹嘘的某人,目光一撇,二话不说就急忙的收摊要走人。
“道长你这是做什么?我这还需要你帮忙呢!”肖子卫拉着他一脸诚恳的说到。
道长想要挣脱他,然后无奈官差越来越近。
“施主你这命相,贫道没办法救啊,先放手,贫道有要事先走了。”
“可你刚才不是说有解的吗?”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老道长急忙的说到。
“哦?是吗?”肖子卫说道,依旧是不松手,无论他怎么挣扎。
这边罗晋带着人跑了过来,然后几个捕快去将老道长绑了。
“你怎么不跑了?使劲跑呀,前几天不是挺能耐的吗?”
“我倒是想跑呀!”问题是他被人抓住了,跑不了好吗?
“别废话了,带回去好好教育。”罗晋说道,然后走到了肖子卫身边来。
“真是感谢大兄弟了,不然今天也抓不到这神棍。”说着看着肖子卫慢慢的转过头。
罗晋大惊:“肖捕头,怎么是你呀!”
“我回来看看。”肖子卫说到。
罗晋可高兴坏了,“听说你们打了胜仗,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们呢!大人和师爷怎么样了?”
“他们很好。”肖子卫说到。
“那就好。”罗晋笑了笑,然后拉着肖子卫就走,“走,咱们去喝酒,好久不见了,必须庆祝一下。”
“好。”肖子卫也不拒绝,任由他拉着回衙门。
衙门里,县令大人正穿着官服在门口等着某人。
罗晋走到门口,瞄到里面的人,转身就要拉着肖子卫跑,结果挨逮住。
“罗晋,你站住,再跑本大人就把你被窝烧了!”
“跑啊,愣着干什么?”罗晋急忙的说到,然后就跑了。
肖子卫不动,罗晋见状,无奈之下只好乖乖的不跑了。
县令大人走了过来,首先就是瞪了肖子卫一眼,然后对着罗晋说道。
“你又背着我勾三搭四。”
肖子卫猛然抬头,罗晋急忙的解释。
“不是这样的。”
“什么不是这样,你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罗晋:……谁跟你解释了?他明明是和肖捕头解释。
无奈的扶额。
肖卫卫看着他们,笑了笑。
“我有爱人,但是他不在这。”说着,然后又拍了拍罗晋的肩膀,“我只是路过,这酒先留着,日后再喝。”然后转身走了。
“哈?这样就走了?”县令大人一本正紧的说到。
罗晋皱眉看着他,双眼冒火:“亲爱的大人,我需要你的解释!”
县令大人:完蛋了吼!
经过了一番闹剧,不知不觉肖子卫就到了当时韩昭亲吻他的第一个地方。
还记得当初他穷追不舍的样子,非得要看看那人是谁,结果遭到了强吻,还被关了起来。
其实肖子卫直到现在都无法明白,他与韩昭,徐闫与迟尉铭之间,彼此不同的爱。
就像是对爱占有的人,不明白为爱放手的人。明明两个人是可以在一起的,可是那人却选择了在原地等候。
不是不爱,而是还爱着,不曾忘记。
爱的是爱他的那个人,而不是忘了他的那个人,那样即使努力了,再让其爱上,那又算是什么呢?
那算是背叛,所以肖子卫他不能。
若是可以选择,我不愿如此,可我却无法选择,所以只能在原地等候,用尽我毕生时间去等待。
待我某年某日的回眸,你会站在我身后说一句。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