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中又爆发出一阵轰轰的讨论声,林千然听不见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是她可以判断,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无非是说她不知轻重,不自量力,不知深浅,邀功心切云云。
林千然的手心都是一层层的汗意,其实与对这场较量的输赢担忧相比,自己更害怕面对岳瑾的态度。
他还保持着沉默,对于她强出头的行为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这个时候,他就算觉得林千然不自量力,也是断断不能命令林千然收回方才的话。
因为如果那样的话,那便是真真正正地让洋鬼子瞧不起,说他们胆怯不敢应战了。
所以,这一次,他就是答应应战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自己似乎,又算计了他一次。
上次的那般算计已经让岳瑾大为光火,现在她又固态萌发,真的是……
若是他一怒之下把她斩了,自己也根本无话可说。
而且,要是这一次比赛真的输了,他要斩了自己,那就更名正言顺了。
因为自己真的输了的话,那就彻底失去了价值了。
林千然脑中刷刷地回荡着这样的念头,一股子懊悔在心中生根发芽。
正这时,上首那位大爷终于开口表态,“我大元,怎会惧怕你小小英朝!今次比试,我们定能赢!”
一定能赢!
喂,话真的要说这么满吗?
好吧,这种时候,除了赢,他们没有其他法子可以挽回大国形象。
所以,这一次,一定得赢。
林千然与岳瑾交换了一个眼神,岳瑾的目光中透着晦暗不明之色,林千然来不及去细细分析他的想法,眼下最要紧的对付这些洋鬼子。
嗯,先把洋鬼子应付过去了,再来解决皇上。
林千然脑中思绪快速转着,一个想法在脑中形成。
这种时候,输什么都不能输了气场。
林千然脸上扬起了一个笑,有点炫目,也有点耀眼。
她挑着眉,语气轻傲,“我们大元,不论是造船,还是修路,不论是纺织,还是手工艺,样样都拿得出手,只不知,你们有什么是比较拿手的。最后可别是我们挑了你们不擅长的,让你们失了面子。”
她说的是中文,众位大臣听了,都暗自捏了一把汗,一个个都提着一颗心看着林千然,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岳瑾的眼中也盛着丝丝探寻,紧紧地盯着她。
但是他并没有出言阻止她这般胡言乱语,本能的,他愿意相信她,相信她能够为自己分忧解难。
林千然的话让几个洋鬼子气得一阵吹胡子瞪眼,他们叫嚣,“我们英朝能工巧匠亦是比比皆是,单单是这次随行的,便已经囊括了各行各业的巧手,你们便随便挑选比赛项目,我们绝不皱眉!”
林千然心里一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气。
岳瑾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的狡黠,总算是明白了方才她的虚张声势,原来是为了得到主动选择比赛项目的主动权。
林千然收起眼中的狡黠,她看着洋鬼子,清脆地吐出自己的答案,“好,既如此,我们就比手枪好了!谁的手枪射程更远,精准性更高,体积更轻便,谁就赢。”
林千然的话让大殿再次爆发了一阵嗡嗡的讨论声,大家面面相觑,口中都喃喃地讨论着第一次听到的词语:手枪。
这个东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现在,她却要夸下海口要跟这些洋鬼子比手枪!
岳瑾的眸中也闪着茫然和惊讶,他的目光在林千然的脸上搜寻,看到她一派泰然和自信,心中的疑惑更浓了起来。
她的脑子里,究竟还装着多少他不知道的东西?她,如果是一本书,那自己,只怕只读了前面几页吧。
而在场,唯一一个知道林千然底细的人,便是贺云修。
他听得这小精灵千方百计地算计这些洋鬼子,最后终于说出了比试手枪的提议,他脸上不觉现出了一抹了然的笑。
这鬼精灵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挖好了坑,等着这些人跳呢。
她自己手中就有了一把现成的手枪,据说是二十一世纪十分高精准的枪,她把那玩意儿拿出来,还不把这些洋鬼子压得死死的?
贺云修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换上一副怡然的神态,优哉游哉地开始继续看好戏。
那些个洋鬼子听得她这话,也是愣怔了一下,他们没想到林千然竟然会提出做枪。
枪支的做法的确十分考究技艺,技术含量奇高。
他们敢提出这样的要求,看来,他们的确是有点底子。
方才已经夸下了海口,眼下林千然点名要比枪支,他们自然只能答允。
小个子翻译开口,“好!做枪便做枪!那我们以一个月为期限,一个月内……”
“唉唉,一个月?用得了一个月吗?最多半个月!”林千然连连摆手,她脸上尽是鄙夷之色,“看来,你们的技艺也并不像你们夸口的那般好啊,唉,依照我们的水平,半个月都不用,顶多一个星期就能完成。”
林千然满意地看到了他们神色的变化,林千然心里暗暗爽了一把。
但她猛地调转话头,“不过呢,我们是主,你们是客,主随客便嘛,所以,我们也不为难你,就以一个月为期限,一个月之后,再验真章。如若我们赢了,今后你们要在我们大元做生意,就必须按照我们大元的规矩来。若是我们输了,你们要提什么条件,随便。”
林千然十分豪迈地代替皇上夸下了海口,这一刻,她似乎真的忘了上头还坐着一位高高在上的皇上。
岳瑾的目光幽幽地看着她,看她大手一挥就应下这丧权辱国条款时候的豪迈劲儿,他真的有点无奈。
“好!一言为定!”
双方击掌盟约,这么一场两国之间的较量,就经由两个小翻译代为完成。
送走了洋鬼子,林千然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只舒到了一半,便感受到了上首那位幽沉沉的目光。
林千然赶忙扑通跪地,开始告饶,“小臣该死!方才未经皇上允许,擅自答应下这等挑战!请皇上责罚!”
岳瑾有些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她现下的这个请罪,摆明了不是发自真心,岳瑾都懒得拆穿她。
他直奔主题,“那场比试,你有多少胜算?”
瞧见她方才那股运筹帷幄的得意劲儿,他大概能猜出她心里定然是有了足够的把握。
谁料,林千然哭丧着一张脸,“回禀皇上,小臣,并无多少把握。”
“什,什么?”岳瑾差点从龙椅上弹起来,一双眼睛怒瞪着她。
这狡猾的女人,又在玩什么花样!
林千然的话一出,众位大臣都陷入了一阵纷纷议论之中,都是对林千然的指责之词。
林千然埋头便咚咚地叩头,“小臣该死!方才小臣是见到英朝那些人欺人太甚,简直要骑到我们的头上来了,所以小臣气不过,定要为我大元挽回颜面,是以一时心急,就脱口答应了这一场比试。”
岳瑾的眉头直跳,“那你方才怎么又是那副一定能赢的模样!你这般,若是最后输了,不也一样是给我们大元脸面抹黑!”
她若是一点底都没有,还会那般趾高气昂的?究竟是他的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她的表现方式比较奇特?
林千然汗涔涔的,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小臣没有把握赢,但是小臣知道谁能助小臣赢。若是小臣能请得高人前来相助,这一局,定能顺利拿下。”
岳瑾狭长的眉眼一挑,没忍住还是瞪了她一眼,他就知道,她一定是有后话。
他耐着性子问,“那那位高人是谁?”
林千然小心抬了下眼皮,给出了一个十分气人的答案,“小臣不敢说。”
岳瑾忍了忍,最后还是耐着性子问,“是什么妖魔鬼怪让你不敢说?”
林千然眼神依旧小心翼翼,“他们的确是妖魔鬼怪,对于众位大臣来说,他们就是妖魔鬼怪。”
岳瑾的眼皮又跳了跳,目光变得幽沉。
下首的贺云修和林千攸神色也骤然一凛,这样的剧情发展实在是熟悉,他们真的想赶紧把这女人拉上来,堵上她的嘴。
岳瑾强压着心头恼火,幽幽反问,“他们是不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若是他们入京,仇家恐会寻上门,他们势单力孤,仇家却权势滔天?”
林千然心里打鼓,还是硬着头皮咧出一个笑,“皇上圣明。”
“所以,你是不是也要为他们讨要一个免死金牌,有了金牌在手,他们才能入京,为朕解决这头等的难事?”
林千然吞了口唾沫,点头,“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林千攸的面色顿时变得很纠结,很奇怪,整颗心也都在瞬间提了起来。
这样的把戏用一次就够了,再用第二次……
还是眼下如此情形,这是摆明了在要挟皇上啊!
岳瑾死死地盯着林千然,整张脸如同兵斧凿就一般,冷硬又严峻。
林千然知道自己在捋胡须,但是既然已经捋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顶着。
她的手暗暗握着,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顶住,要顶住,一定要顶住!
这,就算是她为白衣和风起做的最后一次尝试吧!如若依旧不行,她也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