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然闻言,心里冷笑,“如此,千然倒是应该亲自上门给母亲道谢,如此方符合礼数。”
说罢,也不理会胖嬷嬷和那一行丫鬟,留下玉树和临风看家,不让她们胡乱行事,自己带着落英和缤纷便往红枫院杀去。
林千然心里反复思量着这件事,方才的冲动淡了些,这件事,恐不是温氏主导,而是林腾飞所为,他此举显然是摆足了在抬举林千然,温氏心里发恨,只怕也无可奈何。
但是她却是可以趁着这样的机会在她身边塞人,安插眼线。
哼,林千然可不想让温氏借势得逞。
林千然进了红枫院,温氏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来,丫鬟们都不需禀报,直接就把她领了进去。
林千然依旧维持着该有的礼数,“女儿见过母亲!”
温氏眼角的鱼尾纹越发浓重,整个人的气色也不如以前那般好,自己女儿的禁足一直未解,她本就焦心,偏偏林腾飞还枪头调转,突然对林千然这般好,眼下情势当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叫她如何不窝火?既是这般,她的气色又如何能好得起来?
“起来吧。”温氏压抑着对她的厌恶,尽量用淡淡的语调言道。
林千然老实不客气地起身,目光清凌凌地对着温氏,开门见山,“母亲,女儿此次前来所为乃是院中丫鬟一事,当晚女儿与母亲达成的协议,莫不是母亲已经浑然忘了?”
温氏听闻她这般直截了当地把事情指出,语气虽然说不上多么不敬,但是也并不似平日里的恭顺,这让温氏心口又是一股气结。
温氏强压了半晌方才把心口的怒意压了下去,“这件事是你父亲亲自下的命令,我就算是后院之主,也断断不能拂了他的意。况且,他本就觉得我这些年亏待了你,对我好一番训斥,我这时候若是再提出不给你的院子里配人手,只会适得其反。”
她们已经敞开了天窗说亮话,所以温氏也就没有必要再绕弯子,而是直接把话挑明了说。
林千然闻言,倒也觉得如此说话直截了当,省时省力。
林千然挑眉,“千然明白,这件事母亲定然也是没有法子,千然这里倒是有一个两全之策,还望母亲莫要生气,也请成全。”
温氏冷眼看她,淡声道:“你说吧。”
“千然只有一个要求,进我院子的丫鬟,只能由我亲自挑选。”
温氏闻言,爽快应答,“这有何不可,你若是对我挑选的人不满意,再重新挑便是,府里的丫鬟任你挑。”
林千然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母亲误会我的意思了,府里的丫鬟要伺候父亲母亲,哥哥妹妹,还有舅舅舅母一家,人手自然是紧巴巴的,千然再从中抽人手,人手就更不够了,所以,千然想要亲自到人牙市场挑,挑回来之后由我亲自调教。”
温氏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林千然的这个要求也不算多过分,大户人家常有这般采买人手之事,但是,林千然提出这个要求,却是挑明了说她不信任温氏,极度不信任,这让温氏的脸色发绿。
温氏原本是当真想就着这次机会在林千然院子里安插人手,眼下派过去的一批,也确实有她的人,就算这小丫头把人退回来,重新挑,她也有法子再那些人里动手脚。
但是,林千然的这一招却是釜底抽薪,她要到人牙子市场去挑人,温氏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里,更难以判断她究竟会看上哪一个。更何况,她连调教都要亲自来,如此行事,当真是滴水不漏,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她青竹院围成铁桶。
林千然看着温氏变得难看的脸色,笑意盈盈,“怎么样?母亲觉得千然的这个提议可不可行?”
温氏藏在袖中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当真发恨,但是却没有半点办法。
她若是不答应,还能有什么办法?等着林千然打闹,把当年的事情抖出来吗?
眼下林腾飞的风向已经转了,不再像以前那般能完全受她的蛊惑,这丫头若是把当年的事抖出来,难保林腾飞会相信。
温氏咬牙切齿,“若是你父亲问起来,说我不舍得个得力之人给你,反叫你使唤一些刚入府不懂规矩的下人,我岂不是难做?我难做便罢了,若是他严令我改换人手,又待如何?”
林千然依旧笑意盈盈,“父亲定不会亲自过问这样的小事,母亲若是真心想要隐瞒,这区区小事又怎会瞒不住?”
林千然的话中暗含这些许嘲弄之意,温氏的脸色更是一片阴沉,生生被噎住了,但是却又无可奈何,半句反驳不得。
林千然最后好心提醒,“母亲可要把这件事瞒紧了,若是让父亲知道把我院中的人换了,我一不高兴,就指不定会胡言乱语什么了,千然是讲信用之人,只要母亲遵守承诺,千然定不会多言半句。”
温氏被她威胁敲打的话震得一脸恼怒,整张脸都几乎气得扭曲变形。
她真是太低估了这个小丫头,竟然让她这般掣肘。
如此想着,温氏不觉又对儿子怨怪了起来,若不是自己死脑筋的儿子那般行事,自己的把柄也不会落入这死丫头手里,现在还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林千然看到温氏怨愤的眼神,多少也猜到了她的心思,但是她却并不理会,只是轻轻含笑行礼,“母亲若是无旁的事,千然便告退了。”
她说罢,也不等温氏又反应,婉然一笑,轻盈踏步离去。
走到门口,林千然听得里面骤然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她嘴角勾了勾,走向落英缤纷两个丫鬟,心情大好,“走吧。”
三天后,人牙市场开市,温氏便派好了马车送林千然去人牙市场,当然,是趁着林老爹不在府里之时。
这个年代,买卖人口就像是买卖大白菜一样随便,林千然第一次去到了人牙市场才感受到了其中的含义。
街道两边皆是待售之人,或坐或立,衣衫褴褛,有年幼的,也有年长的,有的目光麻木,也有的目露怯意。
不管他们表现如何,他们都只是一件商品罢了。
林千然心里终究不免升起怜悯,再次感叹,古代真操蛋。
但是,她不是圣母,救不了那些人,她能做的,只是保证那些进了她院子里的人能衣食温饱无忧罢了。
落英看着外面的这番场景,眼眶不觉有些发红,林千然看出了她的异常,柔声发问,她揩了揩眼角的泪,“当初我便是在人牙市场被买进府里的,幸亏老天爷怜悯我,让我遇到了小姐。”
缤纷的眼神也有点空洞,“我是兄嫂直接托人送进府里的,他们也是把我当成负担,送进府里之后就断了联系,我后来再去找,他们已经搬家了。”
林千然闻言更是唏嘘,摊上这样的兄嫂,也是倒霉。
缤纷在家中想来是没少受兄嫂的气,所以才会嘴皮子泼辣不饶人。
林千然安慰了她们几句,她们也都收起了眼泪,开始像挑青菜一样挑选着“货品”,她们的原则是,太妖娆漂亮的不要,太畏缩胆小的不要,太伶牙俐齿的不要,要口齿清楚,瞧着忠厚老实,只要长相周正,不要太歪瓜裂枣即可。
在这个基础上,多才多艺者优先,她们一口气挑了十个女孩,有擅长针线的,有擅长做饭的,有擅长梳发的,也有些识文断字的,不一而足。
林千然扫了一圈,她们看着自己的眼神或激动,或向往,个个都是两眼放光。
挑好了人,林千然便把她们一溜带回了院子里,因她们穿的较为破烂,一回到院子里,林千然便吩咐落英缤纷带她们去洗漱,更换了侯府三等丫鬟的青绿色衫子。
一番梳洗之后,十个丫头显得更加精神了几分,面容清秀多了,其中一个长得清秀,一双眼睛满是柔和乖顺,对上林千然的目光,顿时像是不安的小兔子一般赶紧把目光垂下了。
林千然倒是记得这个丫头,她是唯一一个此前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的,识些字,因为那户人家举家搬离京城,这丫头才离开了,好像叫红影。
但除了她,其他人个个都有点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林千然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刚穿越来的时候,这副孱弱的小身板,比她们还面黄肌瘦,现在好好调养,总算是养膘了,称斤卖都能卖个好价钱。
林千然虽然不喜欢讲套话,但是十个丫头刚进府,自然是要敲打一番。
她小小的身板端坐在上手的云纹太师椅上,昂首挺胸,一副派头十足的样子,声音清冽又带着一股唬人的威严。
“这里是哪里,想来你们都清楚明白。你们既然被本小姐看中了,进了我的院子,那就是我的人了。我用人只有一条,那就是忠心。若是你们与我一条心,那我定然会全心相待,日后也不会亏待了你们,但是你们若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我便断断留你们不得,我的话,你们可听清楚明白了?”
“奴婢明白!”几个小丫头怯生生地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