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修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觉得浑身的疼痛分外明显,他只轻轻动了动身子,便撕扯得厉害。
勉强睁开一条眼缝儿,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光溜溜的,只穿了一条亵裤,自己的衣裳轻轻盖在身上,已经没有了血迹,显然是已经清洗过了。
背下躺着的,是一块不知道从那儿寻来的木板,让他躺得平整舒坦。
他轻轻扭头扫了一眼这周围,一个小小的山洞,有火堆的痕迹,角落里放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满了野果,草药。
他想要寻找那个身影,但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难道,真的只是梦吗?
正这时,他听得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他赶忙把眼睛闭上,只佯作未曾苏醒的模样。
林千然走进山洞,把自己手中的东西放在了边儿上,见到贺云修依旧未醒,伸出软软绵绵的小手覆在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听得轻轻吁了一声,“总算退烧了,吓死老娘了……”
贺云修的眼皮微微抖了抖。
当真是她,他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以为是自己产生的幻觉,但是现在听到了她的声音,他便能断定了,果真是她。
贺云修觉得心口涌上了一股暖洋洋的滋味,好像身上的伤也并没有那般疼了。
正这时,他的鼻子被捏住,他被迫地张开了嘴,紧接着,一个什么东西被倒进了自己的嘴里,粘稠滑嫩,还带着一股子腥味儿。
他一咕噜地咽了下去,末了才反应过来,这是鸟蛋儿。
他还没缓过劲儿来,第二颗又灌了进去。
粗鲁地给他喂了两颗鸟蛋,然后便又用同样粗鲁的方式给他灌了水。
贺云修差点没忍住睁开眼睛制止她这么粗鲁地对待病患的行为。
但幸而,她折腾过后便把他丢在了一遍,开始在一旁生火。
贺云修觉得喉咙有点怪怪的,难不成这几天她就是这样每天给他灌鸟蛋的?那她自己都吃什么?
他想到了方才看到的野果,心里明白了几分,不觉有点心疼。
但很快,贺云修就把自己的心疼咽了回去,因为林千然正在一旁欢实地烤鱼,没一会儿香味便溢满整个山洞,让贺云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敢情自己吃生鸟蛋,这丫头都吃大鱼大肉啊!
贺云修从眼缝间看着她,只觉得柔光之下的她更显清丽,嘴角微微上扬着,低低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轻轻柔柔,安逸温暖,像是摇篮曲,闲适又温馨。
鱼烤好了,她的大眼睛漾起了笑意,弯成了月牙儿。
小心地咬了一口,却被烫到了嘴,但即便如此,依旧猴急地一口咬下去,像极了偷吃的小老鼠。
贺云修有些恍惚,觉得他们这不是被人追杀才会沦落至此,而是来这里隐居的。
贺云修咽了咽口水,心道,这丫头不会一个人吃完了吧,正想着要不要这时候转醒,讨些吃的,她便起身往他这边来了。
贺云修赶忙把那一条缝儿闭上,颇有做贼的心虚感。
一块小小的,带着温热的鱼肉送到了他的嘴边,怕他不吞下去,她的手没有及时抽离,贺云修的唇轻轻地碰着她柔软的指腹,一下又一下。
他乖乖吃着鱼肉,只觉得这没有作料的鱼肉甚为美味,填补着他的味蕾,也滋暖着他的心。
他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吮了吮,带着些许恶作剧的味道,女孩儿似乎是下意识地把手缩了缩,抽离的时候却被他的舌头微微舔过,裹挟着什么,让她面红一片。
贺云修心头正窃喜,骤然间,他的口鼻都被捂住了,骤然失去了呼吸的通道,他顿时憋住了一大口气。
憋了半晌,脸被憋得通红,他终于败下阵来,幽幽地睁开了眼睛,十分无辜地看着这个捏着他鼻子,捂着他嘴巴的人。
林千然眼珠子瞪视他,直到看到他一张脸变成了猴屁股一般,方才放手。
贺云修重重地喘气,突觉重获新生的感觉真好。
林千然怒瞪着他,“醒了还装晕!”
贺云修眨了眨眼睛,笑得心虚,只看着她,眼眸深深,似乎要把林千然整个人都笼在其中。
看了半晌,他才哑着嗓子喊,“阿然,我好想你……”
林千然原本心头的那股火气,在他这一句话中全都被击碎,胸腔被一股满满的,暖暖的情绪充盈包裹,脸上有点发疼,她禁不住微微垂眸。
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风骚,一如既往的会撩拨人,还会转移话题。
林千然顾左右而言他,“还要吃吗?”
贺云修笑得像个孩子,语气也像个孩子,竟带着撒娇,“要。”
林千然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但是嘴角却禁不住弯了弯。
醒了,就好了。
她撕下鱼肉,送到他的嘴边,他乖乖地张口吃着,眼神直溜溜地看着林千然,好像要在她的脸上看出花儿来。
林千然知道他在看她,突然觉得他昏迷的时候也挺可爱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把她看得全身不自然。
林千然有点心不在焉,手又被他一口咬住,她像是触了电一样,一张脸迅速红透。
“你……”林千然羞恼至极,偏生他全身是伤,打哪儿都打不得。若是他还好好的,她定要在他身上揪出几块肉来不可。
贺云修见她羞恼,这才放开了她的手,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我不是故意的。”
林千然瞪他,谁信!
半条鱼吃下来,贺云修终于饱了,胃里有了一种十分充盈的感觉,心里更是满满当当的,满得都要溢出来。
林千然自己三两下把剩下的鱼吃完了,然后好好收拾了一番,忙碌过后,便到了换药的时候。
林千然一时之间又生出了些许尴尬,往日他昏迷的时候任由她折腾,这种尴尬自然是不存在,但是现在……
看着一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再想想他现在全身上下就只穿着一条亵裤的勾人模样,啧啧,她真的好羞涩。
贺云修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给林千然造成了困扰,饶有兴味地见证了她纠结的表情之后,他轻飘飘地说:“要换药了吗?”
然后一下子把盖在自己身上的那件袍子掀开,把自己半裸的身躯赤溜溜地展现在林千然的面前,十分坦然地说:“来吧。”
咳咳,林千然顿时有一种血脉贲张的感觉。
换药的全程,林千然的脸都是红彤彤的,连耳根都是红透的。
每碰到他的肌肉,便感觉像是被火灼烧了一般,下意识地弹开。
其他非要害的伤口都恢复得不错,只要继续修养,便没有什么大碍。
但是腹部上的那一处,却格外深,这几天天气炎热,都有些化脓,林千然为他清洗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疼痛,他只是强忍着。
如此这般,林千然的动作便不觉变得更小心翼翼了起来,好像每一下都痛在自己的心口上。
好容易处理好,她全身又已经起了一身的汗。
贺云修深深地看着她,轻轻开口,“阿然,有你真好。”
林千然只低头整理东西,并不答话。
林千然把东西都整理好了之后,便有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难道和他在这儿大眼瞪小眼?
贺云修却又开口,“过来,坐到我边儿上来。”
林千然挪了几步,却未到他的边儿上,贺云修眸子静静地瞅着她,又唤了一声,“过来。”
林千然像是受了蛊惑一样挪了过去,贺云修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把她拽着坐到了自己的身旁。
他抓住了她的手,便再没有放开的意思,林千然挣了几下没挣脱,便索性随他去了。
贺云修眸光如同深潭的水,静谧又深沉,“为何要与我一道坠崖?”
林千然错开眼,轻哼了一声,“明知故问。”
林千然的回答让贺云修的眉眼都弯了弯,他抓住她的手不觉更加用了几分力道,眼中似乎饱含了各种各样难以言清道明的情绪,慢慢荡漾开去。
林千然微微垂头,长睫如羽,自有一股娇羞之态,让贺云修的心头不觉又是一动。
他趁她不注意,猛的便把她的手送到了自己的唇边,重重地吻了一口。
下巴的胡渣刺得林千然的手一阵发麻,她又羞又恼,欲抽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握着,颇有些耍赖地道:“好了,我不动了,就让我握着吧。”
林千然红着一张脸怒瞪他,贺云修眼中却包含着和许多别样的意味,“我要紧紧地抓住你,不然,一不留神,又让你跑了。”
林千然怔了一下,心里顿生一股心虚和惆怅的感觉。
“你这磨人的小妖精,你可知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你可当真是狠心。”贺云修目光灼灼,言语中带着轻斥之意,却又含着化不开的浓情。
林千然心道,我当然知道,一路上都躲着过来了。
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她的,半刻不肯放,“为什么就这么走掉了?只言片语都不留给我,你当真,这么舍得下我吗?我知道你就这样溜了,真的恨极了,我当时在心里暗暗发誓,可别让我这么轻易找到你,不然我非得把你这小妮子手撕了不可。”
林千然一直红着脸垂着头,心里一片柔柔的东西在荡漾着。
她低低言道:“幸亏我躲得紧。”
贺云修幽黑的眼睛忽然沉了沉,秀长的眼线挑起几丝薄嗔,没忍住地瞪着她,“当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他还想再斥责几句,但看她真真实实地在这里身旁,乖乖巧巧的模样,他所有斥责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只望着他言道:“以后,不准再离开我,嗯?”
林千然面色发红,嘴巴就像是缝上了一般,愣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贺云修把她软乎乎的手团团握着,“以后,我也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你就是溜了,我也会马上把你抓回来,你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林千然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轻斥,“霸道。”
贺云修笑得满面柔情,这小小的山洞仿佛打翻了蜜糖一般,甜甜的,腻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