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然。”贺云修轻唤。
“嗯?”林千然轻声应着。
贺云修只是看着她笑,林千然疑惑,“怎么了?是哪儿疼吗?”
“没事,我就想叫你。”
林千然耳根一热,禁不住瞪了他一眼,这人真是,禀性难移,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忘调戏她!
片刻之后,“阿然。”
林千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当没听见。
他的手却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轻声问道:“这段时间,有想我吗?”
林千然面上不觉微热,口是心非,“没有。”
贺云修轻笑,“答得这般快,定然是假话。”
林千然面红垂首,不做辩驳。
“阿然。”
“阿然。”
“阿然。”
林千然忍不住瞪他,“有完没完!”
贺云修一脸无耻样,“没完……”
“你再叫一声,我马上走!”
“阿然!”
林千然挣了挣手,要把他的爪子挣开,贺云修十分无辜,“这次是真的有事!”
林千然摆明了一副不信任的神色,挑眉看他。
贺云修笑得十分自然,“我要小解。”
林千然一副等着收拾他的神色顿时就收了起来,脸上现出些许不自然的微红。
贺云修笑得十分无辜,林千然转身,把一个竹筒子拿了过来,略微有些扭捏地塞给他。
“扶我起身。”
林千然瞪大了眼睛看他,难道要她全程扶着?全程围观?
贺云修看她一脸窘态,脸上神色如常,“我都不害羞,你害羞什么?”
林千然黑线,比厚脸皮,谁能比得过你!
最后,林千然把他扶起,让他半坐着,然后就坚决走开了,剩下的,让他自己解决。
林千然在洞门口站了片刻,便听得他的声音传来,“好了。”
林千然便又红着脸走进去,佯装镇定地帮他处理善后。
贺云修见她的脸红成了红苹果,话中含笑,“这般薄脸皮,今后还怎么伺候我?”
林千然滞了一下,忍住瞪他。
他的声音又轻轻传来,“我全身上下都交给你,任凭你摆布,我不介意。”
林千然怒斥一句,“我介意!”
言罢,她羞愤地转身就跑了出去。
之后的几天,当真是诸多尴尬和不便。
现在天气依旧炎热,正是伤口最容易感染发炎的时候,所以林千然十分小心,每天要给他清洗好几次伤口。
除了洗伤口,还得给他擦身子,免得长痱子。
这项工作她曾经严肃提议要他自己完成,他明明还有一只手是可以动的,但是他却厚着脸皮耍赖,非逼着林千然帮他洗。
林千然心道,反正这么多天给他换药,该看的也都看了,那不该看的,她也好奇地想看看,咳咳……
有一次……贺云修似笑非笑地说:“要不你帮我一起擦洗了?”
林千然差点就脱口说好了,但最后她好歹是守住了自己乱飘的色心,把那……充当了擦身帕子的手绢丢给他,自己红着脸跑了出去。
对了,那条帕子,刚巧就是许柏羽的那张精美梅花手帕,林千然随身放在了身上……
嗯,隔日还得帮他洗头,每每这个时候,林千然就无比怀念现代的男人,光板头,洗起来多方便!
林千然把他的头轻轻地枕在一颗不高不矮的石头上,尽量轻柔地用水沾湿后用皂荚揉搓,她的动作很轻,细细柔柔的,十指轻轻在发丝间穿梭,指肚儿摩梭着头皮,贺云修微眯着眼睛,感受着这双柔柔软软的小手由头顶处传递的暖意。
许是这双手太软,搅得他浑身作痒,又无法找到痒处从何而来。
一股很异常的感觉从头顶,行经走脉,传遍了全身,让他堵得难受,涨得难受……
他一下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动作突兀得让林千然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他身上的热量传递到了林千然身上,让她的心也一下漏了半拍。
贺云修声音有些不自然,带着些许微哑,“……冲水吧。”
“不行,还没洗好,还要再多抓会儿,别捣乱。”
贺云修耳根子升起一股可疑的红润,他轻咳一声,“那你,用些力,像猫挠似的。”
“哦!”林千然的手顿加了几成力道,贺云修“嗤”地一下倒吸一口气,方才的那点子旖旎思绪全都消散。
他凉凉言道:“你要把我的头皮揪下来吗?”
林千然佯怒,“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有本事你自己来!”
贺云修讪讪,闭嘴不言。
林千然顺利拿回了主导权,她手上的劲道也比方才的狠劲放软了些,贺云修嘴角勾了勾,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丫头。
在膳食上,林千然从没让自己受委屈,在青竹院钓鱼钓惯了,现在随手抛下个鱼饵,没一会儿便有鱼儿上钩。
时不时,林千然还能打下几只倒霉的野鸟,烤了吃。
她处心积虑地设陷阱,逮了一只可爱的小白兔,然后也残忍地把它吃了。
总之,只要是能吃的,她都把它们安排进了肚子里。
如此在山洞里住了大半个月天,林千然寻找食材的路也越走越远。
这天,林千然突然兴冲冲地跑了回来,满脸兴奋言道:“贺云修,我们有新房子住了!”
在河道下游,林千然发现了一个小木屋,她欣喜地进去巡视了一番,里面竟然有锅碗瓢盆,床椅桌柜。
林千然认真地把屋子里的东西检查了一番,在屋子的家具上看到了很多奇异的八卦图,林千然盯着看了半晌也没认出个东西南北来。她也懒得计较这些,反正有了可以落脚的地方,这才是最关键的。
她整理衣柜,发现了不少他们可以穿的衣物,又是一阵欣喜,虽然款式十分老久,但也终于让他们有了可以换洗之物。
柜中角落整齐放着两张手绢,上面分别绣着两个字,一个“凝”,一个“裴”。
林千然十分虔诚地把那两张手绢放回原处,这是印着别人身份烙印的东西,说不得是定情之物,她怎好擅拿。
贺云修被她千辛万苦地转移到了小屋的床上,然后她自己又像是老鼠搬家似的把这些天以来她准备的东西都搬了过去。
看着这小小的屋子,简陋但却温暖的家居摆设,还有那个欢喜地上下忙碌的女孩儿,贺云修的嘴角禁不住弯弯勾起。
他已经贪恋上这里的安逸美好,若是可以,他宁愿今后,都一直生活在这里,只有他们,没有任何人打扰。
……
日子慢慢地溜走,他们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贺云修身上的小伤口已经并无大碍,唯有腰腹处还要日日换药数次。
他起身行走,做简单的日常事务已经没有问题,只是依旧不能弯腰,不能剧烈运动。
林千然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凉,他们只怕短时间还是没办法离开这里,她出门找吃的,难度也越来越大,林中的小动物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她这个危险人物,一见到她就躲得远远的。
她没有工具,只能靠石头,所以,命中率不高。
天气一天天变凉,到时候林中的野菜没了,小动物也抓不到,他们还不得喝西北风?
林千然为此忧心,贺云修听了之后,却似乎并未因为这件事而有过多的忧虑。
翌日,他拄着拐杖和林千然一道进了林子,林千然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便只得跟着。
他走到了毛竹林前,伸手向林千然,“把匕首给我。”
林千然依言,然后他便用那柄小小的匕首,把一株粗壮的毛竹砍了下来,剔除了多余的枝桠,把那根竹子拖了回去。
林千然看他的眼神不觉多了几分崇敬。
很快,林千然便知道了贺云修要做什么。
他把竹子截成了合适的长度,然后再劈成细细的竹条,用刀削圆,在石头上打磨表面,再用火烤直定型,紧接着沾上两三片野鸡毛,羽箭便制成了。
有了箭,却没有弓。未料想,第二日,贺云修又往林子里转了一圈,手中便又多了几样不知名的东西。
在他用刀子削削剪剪的时候,林千然好奇不已,全程围观,一双眼睛满满的都是问号,还带着一股崇拜。
贺云修很受用她这样的眼神,半天的功夫,一把像模像样的弓就做了出来,林千然简直不敢相信,她把那东西垫在手里,用一根羽箭试了试,竟然十分上手,十分给力。
贺云修笑笑,“我爹教的。”
他倒是不邀功。
末了,他又道:“我很多本事都是他教的。”
林千然听出了他话中带着一丝思念,现在他坠崖,大家定然以为他已经死了,他的父亲,只怕也会这般认为。
林千然第一次听他提起那位大胡子的侯爷,心下不觉有了兴趣。
“你跟你爹关系很好?”
“他是个好父亲,对我们兄妹三人都十分疼爱,从不偏袒,不会冷落了谁,我们每每发生争执吵闹,也都是他出面做那和事佬,没有半点将军该有的架子。”
林千然心下倒是有些讶然,没想到那位大胡子侯爷竟然是这样的人,她不自觉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顿时叹气一声,算了,人比人气死人。
“当年我娘故去,我爹亦是察觉到事情或有端倪,他为保我,是以才把我送到漠北之中。”贺云修似乎颇有些感慨,“当时我才十一岁,心里还是十分怨怪他的。”
林千然的心不觉也跟着提了起来,“那后来呢?”
“后来,我爹自己也向皇上请旨一道去了漠北,陪伴于我。那些年他日日与我习武,教授兵法,亲传亲授,我也才明白他的苦心。”
林千然不觉微讶,老侯爷也去过漠北?此前他们一起畅谈行军打仗的总总故事,也未曾听他提起。
而且上次见到那位贺侯爷,他明显是一副富贵闲人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自己父亲那般带着杀伐之气。
贺云修看出了林千然的疑问,他便又开口道:“他在军中教了我五年,在我十六岁那年,他旧疾复发,再不能在漠北这等苦寒之地,便回了京城,做了富贵闲人。后来漠北军就由我接手,一直至今。”
林千然心头疑惑这才尽数消散,原来如此。
“他的旧疾……”
贺云修苦笑一声,“以前行军打仗之时落下的,当时没有处理好,如今年岁高了,便常常复发。他本是不应该去北漠的,但……”
但为了他这个儿子,他却顶着伤残之体去了,一待就是五年,让旧疾愈发严重。
林千然一时心急,便脱口道:“我懂些医术,若是有机会的话可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硬生生地打住了,脸上现出一片愣怔。
她怎么忘了,她的医术全都是传自于她的师父,而她的师父,不就是贺侯爷的儿子吗?若是他的旧疾真的可以医治,身为儿子,也早就治了……
想到此处,林千然的心头又揪了一下,一阵恍惚失神。